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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骨头的记忆(首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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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4-4 22:22:5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晴儿麦田晴朗 于 2020-4-5 08:26 编辑

肉骨头的记忆
张店  钟耕发

贫穷年代,农家是吃不起肉的,连大油(用肥猪肉炼的油)都稀罕。能闻到肉香,就会兴奋,用鼻子使劲地闻,使劲地吸。而且少不了向往:真香啊!

小时候,我却有幸能在每年春节闻到肉香,甚至吃上几块肉骨头。那是因为,过年生产队杀猪分肉,操刀的是我父亲。

父亲生性老实,一直瘦瘦的,高高的,不抽烟不喝酒不打牌不下棋甚至不愿闲着,只想找活干。老实到什么程度呢?七个孩子,从小到大,都没动过一个手指头!连骂一句都没印象。相反,打骂管教,母亲却是一个不落。

父亲老实,但很精干,十分的勤劳,十分的能吃苦受累。可以说,不只我们第四生产队,甚至全大队(全村),父亲都是第一能干、也是干活最多的人----那是为了多挣工分养家糊口啊!一家9口人,只有父母两个整劳力。

这么一个人,你能跟“屠夫”联系起来吗?站在面前,你也不会相信。但是,父亲干了很多年的“屠夫”。只是,一年当中,只在年根里那一两天,才是这个身份。

现在想来,估计是队里没人愿意干(更可能是干不了)这个活儿,父亲不嫌弃,只要能挣工分就行。还有,也许是队里有意把这个冬闲时难得的挣工分的差事儿照顾给老实巴交的父亲吧。

那时差不多家家户户养猪,一则是养大了卖钱,二则更重要的是用猪圈肥上庄稼。养大的猪,一般是等到年根里才卖。生产队里会买下一两头猪,杀了,给社员分一点肉。那时的猪真大呀!一般都在300斤以上,我家就养过卖过500斤的大肥猪。近几十年再没见过那么大的猪。

队里杀猪的场景记忆犹新。大场院里,八九个青壮年,每人手里一根碗口粗的大棒,把大肥猪围了起来,更多的人在外围看着。(此处省略若干)把猪放倒后,父亲上手。(此处再省略若干)直到把猪肉分割好,协助队长再分给社员。

我家人口多劳力少,尽管父母拼命劳作,但是到了年底算账,总是倒找----欠着队里的。因此,肉一般是分不到的。作为慰劳,队长让父亲把猪血、猪下水和一些大骨头带回家。那是名副其实的骨头,基本看不到肉,只在关节部位会有一点难以剔下的筋肉。

父亲用碱水把猪下水反复洗干净,连同大骨头放进土灶的大锅里煮。骨头上面会用干净的石头压上篦子。不等煮熟,已是满院飘香。我们几个小点儿的孩子垂涎三尺。等到出锅,父亲把骨头沥沥汤放在一个大笸箩(我们叫大垫子)里晾着。我们早就蹲在大垫子旁边了!先尽情地闻个够。骨头稍微凉下来后,父亲看我们一个个的馋样儿,便又疼爱又不舍地一人给一块骨头。我们如获至宝。因为骨头上肉很少,我们便努力地吮吸、咂摸,嘴里啧啧有声,直到把骨头吮吸、咂摸得光光的,再无一点肉丁,甚至肉味都没了。然后,拿一根筷子,把骨髓一点一点挑出来、投出来吃。有时还拿锤头把骨头砸开,吃里面的骨髓。吃得那叫一个干净啊!

也就是解解馋。这些骨头、下水,一般是要留着过年招待亲戚的。自己吃的,是猪血。父亲会放上好些葱丝,放汤。只有放汤,一大家子人才吃得着,像现在饭店里那样清炒是舍不得的,我印象里就没清炒过。父母做的猪血(汤)很好吃。无论骨头、下水,还是猪血,在当时就算是山珍海味了。也只有过年过节才能吃上这么一回。

因为杀猪,小时候家里有好几样铁器:大砍刀、匕刀子、大钩子、大通条(铁棍)、铁链子等,后三样常常成为我们的玩具,弄得叮当作响。

父亲在饮食上从不挑剔,粗茶淡饭已经习惯了。后来生活宽裕了,吃穿不愁了,也有条件讲究营养了,但父亲就喜欢两样----吃肉、喝黏粥,别的没有奢求。父亲喜欢吃肉、吃肥肉,可是晚年得了胆石症,做了胆管取石术,大夫不让吃肉了,尤其是肥肉。可是时间一长,父亲又出现了严重的营养不良!本就瘦削的身子骨瘦如柴,真的是皮包骨头了,看了让人心酸。

88岁那年的一个冬日,父亲溘然长逝。

往事历历在目。父亲煮骨头、给我们解馋的场景,深深地印在脑海里,成为温馨而又酸楚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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