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一）

壹点六十

          回家

博山区/刘国峰


（一）

        英姑自幼喜爱看大戏，因为迷恋戏中或真实，或虚构的人物，街坊亲友每每介绍对象，也都被她拒之门外。三十岁依然单身，可就在那年秋后，英姑的白马王子出现了。
      已过农忙时间，英姑自然也是在家无所事事，赶巧村里一富家人婚嫁，请人唱戏助兴，听说要唱七天。于是英姑自然也是场场不落，每天都跟乡人们跑到场院去看戏，结果鬼使神差的看上了唱戏的外乡人。此人扮相俊美威武，英姑一眼就入了心，每次散场英姑就帮着他们收拾道具，一来二往也就熟识了。而这外乡人似乎也看出了英姑的心思，虽然心里也喜欢英姑，可是他还是根跟英姑讲他结过婚，媳妇去世三年多了，还有三个小孩子，怕是再找个媳妇，以后有了孩子，怕是后妈对三个孩子不好，所以为了孩子他不敢再找人。可这个理由却越发让英姑喜欢他了，一向泼辣的她不管家人的极力反对，对这外乡人表示，就是不再生孩子，也要跟他一起生活。就这样死活跟着他去了异乡。
    不幸的是前不久英姑男人病逝，那边子女不是亲生的，所以男人死后也就有点无依无靠的感觉。于是，英姑的几个兄弟就合计着把姐姐接回老家来。尽管当初姐姐不顾及家人的意见，可毕竟是亲姐姐啊，她也没犯错。
弟弟们到英姑家时，她正忙着往羊圈里投放草料，并没注意到弟弟们到来，嘴里还自言自语念叨着：“吃吧吃吧，俺老家等会来人接俺走了，以后就不能喂你们了。”
英姑歪着头用衣袖擦拭眼泪，蓦地发现身后有人，慌忙放下手里的草料，整了衣角，上前打招呼：“二弟，三弟，你们早来了，俺还以为要到晌午呢呢！”
看着姐姐花白的头发，脸色蜡黄，极为憔悴，三弟叹了口气，说：“姐，一早就雇车从家里走了，大哥在家给你收拾屋子呢。”
英姑把两位弟弟让进屋坐下，忙活着倒水沏茶：“你姐夫走了以后，俺也不怎么收拾屋子了，你们看乱七八糟的，呵呵……”
“姐，这边的人啥意见？他的子女怎么说的？”二弟考虑得多，担心地问。
“昨晚上俺跟孩子们说了，他们同意，不过有条件，就是要俺把所有的存折都留下，羊也不能带走，让我净身出户，唉！”英姑长出一口气，继续说，“毕竟他们都不是俺亲生的，肯定啥也不让带，可是那群羊，是俺跟你姐夫慢慢积攒起来的，俺不要求全带走，带上几只也行，留个念想也好！”英姑眼里噙着泪花，满是无奈的表情。
“他们也太过份了吧，姐夫死了就不认你了？这么多年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存折不能给，羊也不留下！俺去跟他们理论去，俺就不信了，他们还这么不讲理！”
老三是个暴脾气，“噌”站起来就要往外走，英姑忙上前拦住：“三弟，别闹了，存折昨晚就已经给他们了。算了，俺一个人也花不了什么钱，俺身体还好，俺能养活自己，不跟他们计较了，俺就是这命！”
老三更急了，冲着英姑嚷道：“姐！说你啥好呢？你都给了他们，你现在还能跑能动，你今年可是六十出头了，再过几年呢？俺们是能照顾你，可你自己也得留条后路啊！”
“俺也确实不愿在这里待下去了，一个人在这里守着这空房子，心里更难过，俺认了！”英姑又摸开了眼泪。
老二站起来说：“既然姐都这么说了，给就给了吧，咱们过去看看，跟他们谈谈再说吧。”
老二一向办事都挺有主见，没人有异议，姐弟三人径直出了院门。或许是看到有人来了英姑家，刚出门便碰上急匆匆迎面而来的钢柱和秀萍，还没等姐弟三人张口，秀萍先开了腔开腔了：“哟，英姑妈，这不是这不是二表叔三表叔嘛，这么快就来接你了？”听话音，就知道秀萍不是个省油的灯。
“嗯，刚到，这不寻思着过去跟你们说一声嘛，想跟你们商量一下，让俺带上几只羊做个念想。”英姑眼里泛着祈求的神情看着秀萍，因为她知道木讷的钢柱根本做不了主。
“瞧您说的，这羊是俺爹生前留下的，是要卖了给他孙子上学用的，你带走了算咋回事？这可不行！”秀萍一白眼，便往羊圈走去，“柱子，你愣那干嘛？人都要走了，快抱点草，把咱家羊喂了！”
钢柱自然知道秀萍的厉害，没多说什么，尴尬的冲着英姑他们苦笑了一下，跟了过去。
老三的火“腾”一下就起来了，拳头攥得“咯嘣”响。老二看出了弟弟的意思，忙拉住他说：“老三，哥去说，就你这驴脾气，还不得跟人打起来？不许作声，听到没？”老三气得脸色发青，只是不得不听哥哥的话。
老二来到羊圈跟前，堆着笑脸说道：“秀萍啊，你看姐夫他也过世了，俺们也不是来吵架的，只是俺有几句话想跟你说说，有没有道理你听完再说好吗？”
“您这话说得就不对了，俺也没吵啊，得，二表叔，你说吧，俺听着呢！”秀萍只顾着伸着手指划着羊群，像是在数着数，看都没看老二。
老二继续说道：“虽说你们不是俺姐亲生的，可俺姐自打进了这个家，忙里忙外，也没少为这个家出力。姐夫在世的时候身体就不好，戏也没唱多久，俺姐一个人种那么多地，平时也没要求你们帮着干。你们在外打工，孩子是我姐帮你们带着，如今姐夫过世了，你们这样对俺姐，觉得合适吗？”
秀萍回过头来刚想反驳，老二接着说道：“你先别急，听俺把话说完。你想，俺姐把所有的存折都给了你们，虽然不多，可按常理多少你们也不能要啊。俺姐跟我们回去了，对你们也算是个好事，以后你们也轻松了，不用养俺姐的老了，你说是几只羊重要还是俺姐在这里跟你们过日子好呢？这个账相信你比谁都会算吧？俺说完了，你自己考虑一下吧。”
听了这一番话，秀萍倒是没再急着反驳，眼珠子打着转，心里嘀咕着：也是啊，虽说不是亲生的妈，要是她不走，这年纪也大了，难免有个长病生灾的，这不还是得俺们两口子管嘛。要是不管，那庄里相亲的还不得戳透脊梁骨啊！既然他们这样说了，再说本来就是她自己养的羊，何不来个顺水人情，给她几只算了。心里主意打定，于是把钢柱拉到一边，耳语了几句，其实也就是象征性地演一下。
秀萍返身来到英姑他们跟前，皮笑肉不笑地说：“二表叔，俺跟柱子商量了，咱也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英姑妈想要就带几只走吧，可那些大点的不能带。”
英姑是老实在人，听到秀萍说这话，心里已是感激得不得了。走进羊圈赶出了几只小点的羊，然后俯身抱着头羊大黑，眼里的泪水不住地流着，“大黑，俺不能带你走了，不要怪俺。”英姑起身要走出羊圈时，大黑也跟着往外走，任她怎么推就是不往回退半步，低沉地’咩咩”着。
看到这情形，秀萍气不打一处来吼道：柱子，你是木头啊，还愣着干啥，快把大黑拉住！
钢柱“哦”了一声，低头钻进羊圈，死死拉住大黑。
老二和老三把羊赶上车，英姑跟在后面边抹眼泪边回头瞅。走到车跟前时，忽听的后面秀萍的惨叫声，几个人不约而同回头观看。
大黑不知怎么就挣脱了钢珠柱有力地双手，又把秀萍顶翻在地，欢叫着撒开四蹄撵了过来。
秀萍捂着肚子直骂钢柱，而钢柱则冲着英姑几个人狡黠的一笑。一股暖流瞬间溢满了瑛姑的心头。
车子启动，飞驰在回家的路上。

流浪流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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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玉国

引人入胜，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