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阳”笔记

冯景武

一

2022年12月10日，阳光普照，北风微拂，万物萎靡，街上冷冷清清。

几乎是在一夜之间，身边的亲戚朋友都羊了，纷纷在朋友圈、好友群分享痛苦历程。

看着像炫耀。

庆幸自己依然坚挺。于是挨个打电话慰问：多喝水，多休息，杨康之后再聚。偶或从头条、公众号里剽窃个专家偏方满世界转发，管不管用另说，毁人不倦，乐此不疲。

洋洋得意的小人模样溢于电话线。

大街上行人少了很多。封控时蠢蠢欲动，放开了，反而人人自危。这就是人性。

同事群里有人在大放厥词:我就是不戴口罩，我就是乱逛，我就是不阳。

二

中午领导步履匆匆仓皇而去:浑身难受，不烧。

把领导目光所及，全用酒精消杀，似乎目光也能传播，普天之下，皆是病毒。防疫防到神经质，想想可笑，再想想可悲。

闺女朋友发来一条信息: 这个周末不羊，16强。圣诞节不羊，8强。元旦节不羊，4强。春节不羊，恭喜你，进决赛圈了呀!

和老婆孩子击掌约定:种子选手，至少4强！

三

2022年12月22日，骤然降温，北风怒号，天寒地冻，万物死寂。

下午六时，妻子匆匆回家，一头栽倒床上，双颊赤红，手脚冰凉。赶紧捂被子，拿药片，敷毛巾，熬姜汤，开电热毯，妻子依旧瑟瑟战栗。一量体温，38度5。

晚8时，妻子大汗淋漓，被子内雾气氤氲，恍若仙境。

换了被子，喝了姜汤，妻子又复昏昏睡去，闺女打发我到次卧休息，她整夜守着妈妈，发挥小棉袄的巨大威力，感动。

四

24日，妻子体温已趋平和，咽喉肿疼，咳嗽不断，正处于水火未济、大功即成的黎明前黑暗期。

我自觉浑身无力，下肢酸软，脊背之处一阵阵抽冷，赶紧起床裹衣，开窗通风，起火做饭，发扬“临危不惧前赴后继”的大无畏牺牲精神。饭后仍自觉地跑完5公里，虽然头昏目眩，且仍自我标榜：增强免疫力。

中午一觉醒来，感觉如身处火炉，无处不烫，自己成了一个巨大的热源，仿佛“九阳神功”初成，炼丹炉里的三味真火护体。喉咙处如塞木炭，灼热生疼，吞咽如刀，张口说话嘶嘶作响，声音仿佛来自又长又窄的乡间胡同。

一量体温，38度9；闺女38度5。

五

我和闺女一人一屋，遥相呼应，一个哼哼唧唧，一个鼾声雷动。妻子自觉转换身份，颤巍巍的熬姜汤，端热水，拿药片，量体温，轮换着伺候，一时间手忙脚乱，马不停蹄。

脸似烧烤，身处火炉，嗓子眼毛茸茸的，灼热瘙痒，像有一只羽毛在不停的撩拨，于是一阵阵咳嗽，铿锵有力，声震屋宇，心肝脾胃跟着一瞬瞬撕疼，大脑也像缺氧似的一阵阵迷糊，两颊太阳穴突突乱跳，仿佛武林高手练功练得走火入魔。

家里药不多了。据说各大药店早已抢购一空，也不知是患者如云，还是黑心囤货，社区群里开始号召互助，让囤药的主动奉献帮助四邻，无人回应。

六

没舍得吃药。蒙头大睡。现在睡觉就是最好的良药。

让粗重的呼吸里的热气与被窝形成内循环，一时间汗出如浆，热如桑拿，被窝像是干澡堂子，身体沐浴在热烘烘臭烘烘的汗水里，身体又像是吸满水的海绵，额头手臂前胸大腿无不渗出涓涓细流，愈发增加被窝里的浑浊湿热。

被子快湿透了，妻子虚弱缓慢地帮我换被子。但是不敢洗澡，第一批倒下现在已经杨康的哥哥严厉告诫，千万不要洗澡，先驱已经不少。意思是必须硬挺着，把病毒熏死热死。

也不能吃药。母亲来电谆谆教导，发烧是自我免疫，杀菌消炎，不要急于吃药。

看看药箱里硕果仅存的几粒布若芬，我选择干熬：坚持就是胜利！

七

26日早，天空依旧阴霾，窗外树影微动，世界渐趋平和。

妻子已基本恢复如常，脚步有点虚浮，偶或轻微咳嗽。闺女那屋也安静了许多，除了吃药吃饭，剩下的就是睡觉。

我安静的躺平。体温如潮水一般慢慢回归地平线，面色不再潮红，呼吸渐趋平缓，喉咙里仿佛长了一只小手，吞咽之间一抓一档，总是不能顺滑。

喝水，吞咽，保持咽部湿润；深呼吸，憋着，尽量不去咳嗽。

支撑着起身，伸直了腰板，骨骼咔咔轻响，似乎在无限拉长。头重脚轻，摇摇晃晃，眯眼看着家里熟悉的一切，仿佛一个新的世界。

闺女也冲出卧室，走向客厅，三人虚弱得相视而笑。仿佛涅槃重生了，或者是一家人缘深再聚，心底里氤氲着温馨感动，人真的是在经历了什么以后，才知道彼此重要。

八

2024年3月1日，天气阴霾，室外清冷。一人独坐，大脑如锈迹斑斑的车轮，欲动不得。

这篇小小的日记断断续续写了一年多的时间，仿佛一场虚幻的梦境。

可是曾经排队核酸时的焦灼，封控在家时的惶恐，连续睡在办公室加班时的忙累和烦躁，生病回家后守着家人时的欣慰和宁静，一切历历在目。

疫情改变了所有，人与物，病或老，追求与信仰，幸福和目标。

一年多麻木恣睢，杨康后似乎大脑不再唯我专有，记忆也被未知占据。忙了什么，收获多少，得失回报，想复盘一下的时候，发现皆如梦幻。

只是被工作推着、时事推着、人情推着，跌跌撞撞，浑浑噩噩。

唯有一句箴言不敢或忘：健康真好。

愿我和我的父母家人，亲人朋友，天下苍生，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