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有霜来梦不同——邵伟诗歌《霜夜》赏析

东鲁散人

一有霜来梦不同——邵伟诗歌《霜夜》赏析
文/马云超



　　一个秋月漫天的夜晚 ，地面上薄薄的霜，浮泛着寒意，这样的夜晚凭空伫立，乡愁和相思，难免在泛起悲欢离合的滋味，那一片加了月光的霜白，那一片加了霜白的月光，哪还说得清楚来龙去脉呢。这也许是夏天的作品。一次回眸，落实在了这样的夜晚，这样孤伶的憔悴的寂寞的，关于岁月的阅读，关于生命的感叹。敏感的诗人这时捕捉到的除了宇宙的浩淼难以分别和把握，还有对身世的惶恐和岁月流失的悲伤。那么多的霜夜，总有属于作者或读者的那一夜。下面是邵伟的《霜夜》，是诗人情怀赋予和印证的霜夜，读者如我且悄然蹑足在她的字里行间，做一番体验和感受。
　　雨珠还原不出春天／就凝成霜吧
　　斗转星移，人事变迁，到了秋风乍起的时节。长街短巷，阡陌古道 ，该是偶有落叶飘坠了，“雨珠”一词透露出是初秋，江湖开始沉落，鸿雁南度，草木现出衰枯的底色，是一场绵绵的秋雨之后，是一叶落而再落之后，这时该是凌晨，雨珠凝成了霜。“还原不出春天”这又是初秋的情绪，如果深秋就不会有幡然的心思了，恰如我们穿越荒漠知道走过了大半就不会有悔返的念头，不管前路多舛，宁愿咬牙前行了。“那就凝成霜吧”。看，从不甘到顺服，从不愿到理解。这是不舍昼夜的时间规劝对于生命的侵蚀，这是生命经过春的繁荣到夏天的幽深从中探取的秘密，是一种自空自性的感悟，能够理解，途中所遇见，风好，雨也好，明好，晦也好，这些都在加深我们对于现象背后的好奇和依恋。
　　书页不喜欢玫瑰／就倚着苍白吧
　　从自然界过渡到人工物——书页。书页的背景是霜白的，这里作者暗示出霜白的书页上有诗或者文，有图或者画，或者一页空白。“那就倚着苍白”吧，这里“倚”字用的妙。刚才提到这些书页上的事物以人的形态存在，这艺术化的人，这人跟诗歌主体何种关系，读者可以推测，可以联想，可以引申，可以创造。诗歌的魅力正是如此，让读者走进来，让读者在这个既定的空间里有话说有意思要表达，让读者的意思成为诗意的一部分，这是好的作品所能的。“玫瑰”一词透露出这是一个情爱情节。高明处在于，作者正话反说：“书页不喜欢玫瑰，就……”看，这里有怨艾，有懊恼，有任性，透过此种情绪不能不读出深情厚谊。
　　落叶啮着大地的长边／瞳孔挡不住秋天
　　“落叶”还是掩不住，出场了。叶子落地，“啮着大地的长边”，一个“啮”字意思何其丰富，何其生动。叶子经过短暂的颠沛流离，终于有了依靠，紧紧咬住；叶子感觉到自己的小而轻，一阵风就能带进泥淖，所以紧紧咬住大地，这里“大地的长边”又是新颖的表达，大地的长边是什么？应该是大地所蕴含的泰然和安静吧！应该是地势坤而厚德载物的慈悲吧！应该是尘归尘土归土的大彻悟吧！应该是大地的优势和优点参建的人类心灵！……“瞳孔挡不住秋天”这里再次将自然界的强大和个体生命的微弱做对比，做对应。终究是无法抵挡而不得不垂泪告负。
　　花朵好像画中人的魂儿／跟着更鼓去了
　　这里的“更鼓”显然是时间的指代。此处的“花朵”正是繁华度尽的落花，作者用了一个精彩的比喻：画中人的魂儿。令人眼睛一亮心头一动。这画中人是谁？是古代有名姓的人物？是诗歌主体的意中人？我想，作者这里用了障眼法，这里的画中人应该是梦中人的转化，这时更鼓切切，在霜夜沉重而富有冲击力，惊醒了梦，诗歌主体披衣下地，推门进到外面，寒月在天，投影于地，天地肃清，这时不抱怀是寸步难行的，不袖手是不可久住的。能走多远呢？还是让心漂泊吧，于是绕过行走天涯跋涉星球的奢望回来，进屋。
　　因流苏有个流字，望着害怕
　　流苏，是垂在窗帘上的，窗帘拢在一侧，月光扑簌而来。撒满屋子，仿佛一片旷野，目光投在流苏上垂下的松散的丝络，与“流苏”的“流”字多么贴切，多么形象，这个“流”字，流到心底，一下子生出年华一去不返的骇然，生出“流水落花春去也”的悲哀，抬眼再看，怎能不害怕？怎能不触目惊心？到此，诗歌的情绪如喷泉涌到没顶的高度，开始分散开，以抛物线的形式，四面八方跌落了。
　　月光扶着指尖儿走／栅栏一般冷了
　　作者笔触从流苏愀然转到月光上，此时屋里屋外都是月光到处是凛然和凄冷，到处是皎洁和寂寞。到处是相思乡愁的引子，难以逃脱，无法自拔。这霜这夜的寒冷二重奏，将情和爱之火扑灭，身影愈发的冷峭枯瘦了。情不自禁伸出手去，要抓住什么，真如落叶之啮住什么，要抚摸什么，正如落叶在啮的过程中微微一动，捏着一根线，啮着一端连接天涯连接往昔的线。“月光扶着指尖儿走”这里的“扶”字堪称神来之笔，月光如素衣女子，一手捂着沉痛的胸口，一手扶着指尖儿，蹒跚，缓行，这是观照天地将自我治愈的方式。“栅栏”一词既是手指的比喻，也是月光与诗歌主体的汇合，主客观的汇合，远近的汇合，悲欢的汇合，聚散的汇合，甚至是存亡和生死的汇合，这一切都在霜夜留下的“冷”上找到了归宿，冷，披霜的内衣和月光的外衣，风中微微飘动，分别和执着了然不见，留下的“冷”以手指和栅栏的形式历历于霜夜，历历如长短亭尽头的乡关和那人，给自己如实的交代，给内心如是的解释。

附原诗：
霜夜

文/邵伟

雨珠还原不出春天
就凝成霜吧
书页不喜欢玫瑰
就倚着苍白吧

落叶啮着大地的长边
瞳孔挡不住秋天
花朵好像画中人的魂儿
跟着更鼓去了

因流苏有个流字，望着害怕
月光扶着指尖儿走
栅栏一般冷了

玩月楼主

诗好，解得也好——我读废名的小说有时看不懂，邵伟和云超一定能欣赏。祝好！

淄川孙丽红

散人老师，怎一个佩服了得？高手就是高手，诗写得好，解读起来也别有一番韵味，令人心驰神往。

落叶无声

沿着诗的脉流，撑起意境的天空，还原一段浪漫的心灵之旅。欣赏，问好！

月移花影

佩服老师的文字功力和博学！花影敬茶感谢心血的付出！

月移花影

解析生动，高于原作！

月移花影

在诗人的解读下，很多我在写作时忽略的细节得到捡拾和分析，给我启发，也让我看到了不足！

月移花影

老师连续为花影的拙作写评，实在是惶恐感动！只能遥祝春安，祝文丰笔健，佳作不断！

月移花影

诗评实属佳作！精华再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