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途春晨
博山 云止于水
这柳丝儿飘得恍如幻梦，隔岸院子西桃红柳绿，倒影水中，半湖苍色半湖翠绿，引人怀念江南的雨天。细细密密的雨，落在水里，两岸都亮起了红灯笼，“初见”在漾动这细腻温润，几分惊喜，几分羞涩。“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而这院子，也是几经易主，最近记得的有：快活林，狼王烤兔，先在聚贤山庄好像经营亦不好。夏天围山路一圈，回来时灯火阑珊，有歌声飘忽而来，显然已是微醺，纵情高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得三两知己，秉烛夜游，良以有也。
立柳树下良久，望了这棵又那棵，高处，低处，飞扬，低眉，都是风情。
柳树斜对面是一所大院，曾经也开过饭店，后来改成了养老院，再后来，养老院迁到藏梓村。那时候，清晨，院子里放着老歌，飘得那里都是怀旧感，费翔，姜育恒，邓丽君，很容易分辨的声色，老歌每一句歌词都好，走到这儿，似乎一下子穿越了。
院子南是一幢三层楼，老早以前，常常看到一只黑狗蹲在楼上向外面张望，狗也是寂寞的吧？它现在又去了哪里？是否可以自由在田野里奔跑了？院子以北是一个桑树，高大，潘姐说那是一棵白桑，春日里曾经隔着铁门望，那么大的树，满树桑葚无人采摘，轻轻老去，落在树下，又是一番的孤独和自赏。
不知现在院子里又做何用？院门外，南边曾种植过一大片格桑花，本以为花落后结籽飘落，每年都会见到，却是再也没见过。路北每年盛夏大片的芄兰，奶白的绢花，小小的，浓郁的甜香，这花在《诗经》里就一直盛开着，可是多数人并不识得。它的一生真是无数改变，花白，果绿，籽白，包裹在苍黄的壳里，慢慢裂开在冬日的阳光下，盈盈飘舞在白雪压枝的竹叶上，轻柔得飞翔在春日的天空里，那么像一个梦，伸出手掌，以为可以捉住它，暗自欢喜，一张手，却是空空如也，回首，它早已飘到了水面上，影子落入碧水，仍是在飞啊飞，好像要一直再飞回《诗经》里去。在现代，我们喊它萝藦，像是喊一个年长的婆婆，她还有一个名字叫羊婆奶，蒴果为成熟前，里面真的全是嫩白的汁液，婆婆落线包的名字则是它完成成熟后所对应吧。
黉山环山路以西，多萝藦，盛夏，一大片一大片，如六月飞雪，幽香里一份视觉的清冽。它们这样茂盛，丰富，带着梦，带着古老的诗意，在十里路口轻轻唤你。不久，这儿，那儿，该是一片勃然的绿色，迅速蔓延，蔓延，铺满了荒芜的路边，爬上断了的枯木。现在，那地方有一棵山桃，一枝耷拉到地，是折断了，和干连着的仅有一片树皮，这枝上竟开了三五朵粉嫩微白的桃花，疏落，淡静，心里微微地疼。
再往上就是环山路了，直着走，是山间石阶。散步往东和西皆可。一圈下来，大约五公里。
山脚，一亭下和去山顶的路上，各有一个烧纸处，此刻，青烟袅袅，洞口是燃烧的烈焰，在炉子里起落，天空中飘着细细的烟灰。清晨，就来烧香求神，定是有难，愿借一缕青烟，一抱纸钱，得以护佑和消解。
往西走，路面湿漉漉的，极干净，路两旁的黄栌刚刚长出新叶，新生叶如初绽花，顶在枝稍，冯唐说“春水初生，春林初盛，十里春风不如你”，真是情与景和，这个无所禁忌的作家，光头，常常只穿着大裤衩在书房里写作，他说不敢苟同天堂是图书馆的样子，人多闹腾，人少空旷，闹腾则不易心静，空旷则显得幽深。他喜欢的书房要有名字，有字，大大小小，散漫在空间里，有窗，窗外要近处有花远处有树，书房里要有零星植物，桌椅，床，中药柜等，要有很多很多书。如果有这样的书房，窗外该有几株黄栌，春看嫩叶，花雾，夏赏葳蕤，秋观红叶，冬看一树简净。
往山上看，隐隐草屋瓦舍在鹅黄浅绿中，烟雨迷蒙，有宋画的韵味。“够够喽”一声雄壮高亢的鸡啼混入呢喃啁啾鸟鸣，远处紧跟又是一声，彼此应和。空山不见影，只闻啼声亮。正茫茫然，忽然瞥见木栅栏里，一只洁白的公鸡又仰起头啼叫起来，栅栏上一树桃花伸出墙外，那公鸡通透洁白，高昂着头，风吹着干净的羽毛，只有头部鸡冠一片艳红，姿态娴雅，独立花树下。许是听到有声音，侧耳凝神，忽往前踱了几步，又转头回望。能在一片园林中，自在徜徉，这一世也足够幸运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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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4-3 23:18: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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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4-4 14:46:2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