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是山水千般好【原初首发】

云止于水

最是山水千般好
    ——重读老舍
博山 云止于水

换了新桌子，书从地板上都搬到上面了，恰看到一些读过的旧书，就把老舍先生的散文集《济南的冬天》拿出来，翻开看。扉页上写：看生命，领略生命，解释生命，你的作品才有生命。老舍的笔下，万事万物都是有生命的吧。此际，层林尽染，正是秋之盛时，而霜重风已凉。

耳熟能详的是老舍的散文《济南的冬天》，那温暖祥和令人羡慕，小山也是，满怀爱心，会安静不动地低语，山上的薄雪还会害羞。全是作者内心的感受。写济南的水藻自己享受水的甜美，终年在那儿吻着水皮，做着绿色的香梦。写湖光山色联成一幅秋图，明朗，素净，柳稍上似乎吹着点不大能觉出来的微风。写千佛山懒懒的倚着一些白云，一声不出。字里行间，全是宁静安详，身之所在，万物有情，无论在哪里，都可感受到天地万物的关照，温润、喜悦。

读着读着，就觉得时光慢下来，来来往往的人也变成了背景，只有玻璃瓶中新插的棣棠花开着，极淡的清香，需要轻轻靠近花瓣闻嗅，那种淡香经由鼻息，入了肺腑，不知身在何处了。

喜欢老舍先生文字朴质，文字中很少引经据典，读来却觉意味深长。造平淡有味之境比繁华满眼要难。光看文章题目可知，绝无诗句横出，让人觉得学学识渊博。每个题目都寻常得如同眼前的日子，素淡、平常，如相片、小病、取钱、避暑、习惯、兔儿爷、西红柿、小动物们、还想着它、有钱最好、抬头见喜……那么平易近人，没有故作高深，没有诗意盎然。可是老舍先生被称为“人民艺术家”，是杰出的语言大师，这样淡而有味的文字，这样言简意赅的描述，当是为人民所喜爱。他说凡是可以拿事实或行动表现出的，便不宜整本大套的去讲道说教。真正有描写能力的人，他能找到很好的比喻，也能直接捉到事物的精髓，一语道破，不加修饰。他说无论说什么，必须真诚，不许为炫耀学问而说，典故与学识往往是文字的累赘，好的文字是有心中炼制出来的。读到此处，每一个写字的人，都该反思自身。冯友兰之女宗璞写文章也是如是，她从小在父亲熏染下，博览群书，可是她的文字也少有引经据典，多是简净的白描，而读着就觉得美好。这样想来，才发现为什么不喜欢堆砌辞藻。很多文章，从头至尾，诗词佳句，如乱花迷眼，自觉写字者博览群书，却总觉得文字隔了些什么，空洞，不够亲切，不是真正的山水，不过是假山堆叠。

如果说小说是作者文学才华的综合体现，而散文最见性情。要想了解一位作家，最好是读他的散文，其癖好，其温厚，其幽默诙谐，其风致高洁，皆在其中。老舍先生写宗月大师：在以前，他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绫罗绸缎。现在，每日一餐，入秋还穿着件夏布道袍。这样苦修，他脸上还是红红的，笑声还是洪亮的。出家以后，他不久就做了一座大寺的方丈。可是没有好久就被驱除出来。他是要做真和尚，所以不惜变卖庙产去救济苦人。庙里不要这种方丈。离开大寺，他去一座没有任何产业的庙里做方丈，自己没有钱，还天天为僧众们找斋吃，还举办粥厂等等慈善事业。他的庙里不应佛事，赶到有人来请，他便领着僧众去给人家奉真经，不要报酬。去年，有一天，他正给一位圆寂了的和尚念经，忽然闭上眼就坐化了。火葬后，人们在他的身上发现许多舍利。没有他，我也许一辈子也不会入学读书，永远想不起帮助别人有什么乐趣和意义。

却原来，没有宗月大师，老舍先生就不会入私塾，我们就不会读到这么多经典的文字。老舍先生满怀深情，对于帮助他的人，是念念不忘的，尚且以佛心相续。于文字中，可得作者之生平经历，可知所遇之人，所做之事，所读之书，所游之处，性情豪爽侠义还是温婉平和，皆可从字里行间识得。

老舍先生曾经有过怎样浪漫的遇见，也可在文字中一窥其境，感其情深执著。在《她那么看过我》中他写道：对了，我记得她的眼。她死了好多年了，她的眼还活着，在我心里。当我忙得忘了许多事，甚至于忘了她，这两只眼会忽然在一朵云中，或一汪水里，或一瓣花上，或一线光中，轻轻的一闪，像归燕的翅儿，只须一闪，我便感到无限的春光。我立刻就回到那梦境中，哪一件小事都凄凉，甜美，如同独自在春月下踏着落花。一粒小豆那么小的一点爱情，眼珠一移，嘴唇一动，日月都没了作用，到无论什么时候，我们总是一对刚开开的春花。不要再说什么，不要再说什么！我的烦恼也是香甜的呀，因为她那么看过我！

多么浓烈而炽热的情感，看似微渺，无所见，却无处不在，一往情深，哪怕斯人已去，阴阳两隔。他是无怨无悔的，也不怕别人非议。你看，他反复说，还带着感叹，连同烦恼也是香甜的。可是，在这样的文字里，在这样看似平淡的叙述中，在这样缥缈的香甜里，人生的无奈和沉重也在其中了。

1966年8月24日，本应该举着“现行反革命”的牌子去文联的老人，带着亲自抄写的毛泽东诗词去了太平湖，在那里整整坐了一天。晚上，映满星光的湖水，他向着湖心纵身一跃，生命画上句号。湖水以清澈和斑斓收容了他。

老舍先生最喜欢的就是秋天了，他葬身一湖秋水，那么清澈，那么沉重，又那么轻盈。他的文字就是他眼睛和不灭的灵魂，代替他看春花秋月，听夏蝉冬雪，看万物有情，看江山丽水千般好！

辽阔之海

很美的文字，喜欢

云止于水

辽阔之海 发表于 2019-11-5 15:35
很美的文字，喜欢

问候海，素常的日子，静默读书，那些远方的人，问候和祝福都是默默无言。想起远方有一个人，有默默看风景，听音乐，写字，就觉得自己不是孤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