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七月七

李玉军

（小说）七月七
临淄齐汉
      七月七，是牛郎织女相会的日子。那从四面八方飞来的喜鹊，为他们搭起鹊桥。六儿也盼望干煤窑的丈夫早些回来团聚。公婆早逝，家没分，大哥大嫂笑在脸上，说话也甜，但丈夫不在家的日子对自己咋样，六儿心里冷暖自知。但为了家庭和睦，她不想和丈夫说，苦自个儿算了。
     六儿的丈夫赵铁锤在夕阳落山的时候回到了家，一股脑把买回家的点心分给了侄子侄女。晚上，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棒子面饼子，棒子面粥，辣疙瘩咸菜。怀有身孕的六儿，吃上几口就恶心，就离开了饭桌。铁锤问嫂子：“咱家就整天吃这个吗？”嫂子说：“就吃这个，比不上你在矿上吃肉喝酒。”“我拿回家的那些钱，你们就买点细粮吃。”铁锤说。“庄户人家能有口饭吃就行，没那么金贵。”哥哥回铁锤。
     一夜柔情蜜意，铁锤和六儿小别胜新婚。第二天一家人一起上坡锄草，干到十来点，铁锤渴的厉害，回家喝水，却见小侄子正在吃油饼。小孩嘴里套实话，铁锤从小侄子口里知道了嫂子烙油饼藏着偷偷吃。铁锤在哥嫂的屋里也发现了没吃完的油饼。
      铁锤的眼里揉不得沙子，连一口水也没喝，就瞪着两只血红的大眼跑到坡里，找哥嫂理论。嫂子说：“烙油饼是给孩子吃的。”“你就不知道六儿的肚子里也有孩子吗？”铁锤吼道。哥哥手里握着锄头骂道：“心疼六儿，你领着走！”红了眼的铁锤夺过锄头向哥哥打去，“啊呀”一声，哥哥倒在地上，头上血流如注，一会儿就断了气。铁锤这才慢慢清醒过来，他跪在哥哥尸体面前像狼一样嚎叫着，六儿在一旁哆嗦，脸儿吓得惨白。
       嫂子跑到县城告官，铁杆汉奸王麻子是日本鬼子手下的警察局长，带着人马就来了。杀人偿命，赵铁锤被戴上手铐押上囚车，六儿呼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好一场生离死别。
       关进警察局大牢的赵铁锤，没人送饭，肚子饿得咕咕叫，深更半夜也睡不着。心里想，这不等大刀砍头就饿死了。子时以后，同牢房的狱友小声喊他：“别睡，待会儿一起走！”一会儿，牢狱的墙壁开始有动静，很快就有了一个窟窿，爬进一个人来，把狱友的手铐脚镣打开，转身又把铁锤的镣铐打开，三个人相继爬出去，外面有接应的马车，一起爬上马车，很快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五年以后，日本鬼子投降了，八年以后，全国解放了。一九四九年的七月七，六儿领着八岁的儿子站在村口望眼欲穿。铁锤那年被同牢房的共产党带走后就再也没有音信，六儿被当做共产党家属受尽了折磨，最后被娘家哥哥花一百块大洋赎了出来。在娘家呆了半年，生了儿子铁棒以后，娘家人都逼她改嫁，她只好又回到婆家，她心里的铁锤还活着，总有一天会回来。
       铁锤被共产党救了一条命，跟着参加了八路军，打跑了小日本，又打老蒋，一路向南，过了长江，打到福建。又接到命令回山东老家，身为连长的铁锤被任命为县公安局长。铁锤上任的第二天，又回到了阔别八年的家乡。身着戎装的铁锤见到嫂子以后，扑通跪倒在地上。嫂子泪流满面，扶起他说：“也怪嫂子。你能活着回来就好，这些年，嫂子都想明白了。”赵铁锤泪雨滂沱，他说：“嫂子放心，我会把侄子侄女当自己的亲生孩子看待。”
      七月七，六儿又见到了朝思暮想的铁锤，铁棒见到了从没见到过的父亲。县城里早就安排好了家属院，铁棒和六儿被接进了城里。老城的公安局就设在日本侵华时的宪兵队旧址，六儿和铁锤看着虎头虎脑的铁棒，回想过往的一幕幕往事，如在梦里。七月七的夜晚，天上的牛郎和织女鹊桥相会，人间的六儿和铁锤也重新团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