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臂大侠

柴门犬吠

独臂大侠                         文/段义斌

下午才三点多钟，独臂大侠已经坐在莉莉餐馆的餐桌旁。那时，老板娘莉莉正在拖地。她本想拖完地，赶紧回家躺一躺，歇息片刻，晚上好打起精神继续战斗。独臂大侠不声不语进来的那一刻，莉莉的心就猛地一揪，心里嘀咕着：怎么怕什么，就来什么呀！

“妹子，干完活了吗？”独臂大侠干坐着，显然有点沉不住气了。莉莉放好拖把，站在厨房的镜子前,理了理散落在额前的头发，又连着做了几个深呼吸，故作轻松向外喊道，“这就来！” 莉莉离开镜子，一阵风走出厨房，坐在独臂大侠的对面，笑着说，“这不到吃饭的点呀，来干嘛？”“想你了呗，还不行来看看你……”独臂大侠说着打开一个黑色塑料袋让莉莉看；里面是活蹦乱跳的小青蛙，“晚上炒了，一块喝点！”莉莉皱了皱眉头，心里一阵厌恶，口里却爽快的答应着，“好啊！又让哥哥破费……”莉莉说这话时，脑海中倏忽略过一个场景：上次，也就是一个礼拜前吧：独臂大侠一个人又来喝酒，莉莉坐陪。正喝着，独臂大侠突然站起来，当着就餐的客人的说，“饭店老板娘是我妹子，你们尽管来吃，但是别闹事……”客人一时被说的面面相觑，也有人把目光投向独臂大侠。独臂大侠似乎是喝多了，晃着高高的个子在不大的餐厅里走了两个来回，一只空空的袖管在半空里荡来荡去，左眼角处有一道明显的刀疤。莉莉当时有多尴尬就别提了！何况来的都是老顾客，她赶紧站起来向客人赔笑，说，“他喝多了，大家别见怪……”说着，莉莉伸手去拽独臂大侠的褂子，只听当啷一声，一把菜刀从独臂大侠的褂子里掉到地面上。随着一声脆响，客人的目光一起集中在地面上的那把刀上。接着，就有两桌客人站起身，默默地去吧台结账。两桌刚走，后面的几桌也赶忙结账走人了。整个餐厅里，刚才还是一片觥筹交错、生意兴荣的场面，突然之间就冷场了。独臂大侠低头不去正视莉莉的目光，捡起地上的菜刀，怀里一揣，溜了出去。

此时，莉莉心里也是忐忑不安。开餐馆最怕的就是这种人，而且莉莉已经离了婚，背后并没有真正给她撑腰的男人。莉莉故作撒娇说，“你这么早就来，还让别人休息不？”独臂大侠慷慨地说，“你回家睡一觉，我在店里给你看门！”莉莉笑了笑说，“昨天睡的挺好，不休息也没事……”接下来，独臂大侠自报家门，讲自己过去的“辉煌事迹”。比如，说自己的胳膊是在一次斗殴中，被人砍断的。具他说，那次打架，他是一个人对付十几个人，而且并没有占下风。直到感觉臂膀处一阵剧痛，然后就晕过去了。他说，几年前做生意陪了钱……他还说，在这个城市里，他有好几套房产……可是，当莉莉问他房子的具体位置和小区名字时，他却含混地说，“那西七路有套、中心路有套、开发区派出所附近有……”莉莉便不再追问。就这么东一耙，西一爪地聊着，不觉已到了晚饭的点，餐馆的厨师和服务员已经来上班了。

餐馆里来了第一桌客人。莉莉撇下独臂大侠迎上去，口里亲切地喊着，胡哥、张哥、韩哥……一共来了七个人。这一帮是莉莉的东北老乡，在当地包工程的，也是利群餐馆忠实的老顾客。这一桌占用了餐厅里唯一一张大餐桌。莉莉招呼胡哥他们坐下，拿出最好的茶沏上。莉莉坐在胡哥身边，说，“胡哥，好久没来了？”胡哥说，“接了一个外地的活，刚干完，这不就来了！”“都想你想得不行了呗……”其余的人也打着哈哈。此时莉莉坐着的方位正冲着独臂大侠的背。她看到独臂大侠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角落里，不时地端起酒杯喝一口酒，放下酒杯后，再抬起同一只手抽一口烟。莉莉这时心里才放松下来。她在想:亏得胡哥这一帮老乡来，要不还真不知道怎么摆脱这个瘟神？

菜陆续上齐。胡哥这一桌开始喝起来。餐厅里又来了几桌客人，都是三四个人的小桌。莉莉招呼好客人后，胡哥就喊她过去陪着说话。莉莉今晚早就打定注意陪胡哥他们了。所以，莉莉显得尤为活泼可爱，挨个敬酒，喝酒也豪爽，挥洒着东北女人的热情、直爽和干练；不过，莉莉总是有意无意地抬眼向角落里自斟自饮的独臂大侠撩上一眼。胡哥看出蹊跷，就附在莉莉耳朵边问了什么，莉莉也做了相应的回答。

酒越喝越高兴，喝到兴头上，胡哥他们的荤笑话也来了。莉莉是酒桌上的老手，他深懂得男人，所以，她笑的最欢畅，以兹鼓励。她经常笑着笑着，身子就歪在胡哥身上。角落里，独臂大侠已经回了三次头；莉莉看见了，只装作没看见，酒桌上表现的更加欢快、甚至轻浮。独臂大侠终于站起来了，他在餐厅里走了几步，向两边的客人挨个看去。被目光扫到客人，头都低下来，默默地吃喝。独臂大侠很满意，腰一挺，晃晃悠悠向吧台走去。莉莉这一桌就在吧台边上。莉莉看到独臂大侠走过来，赶紧离开酒桌迎上来。“你需要什么?”莉莉问。“你也不陪我喝点，就把我凉那了？”独臂大侠答非所问。莉莉笑着说，“这不胡哥他们来了嘛，都好久没来了……”独臂大侠故意伸长脖子，向那桌瞅了瞅，目光里带着挑衅的意味，“噢，胡哥啊……”沉默了一会，独臂大侠大声说，“手机没电了，充个电！”莉莉向吧台望去，唯一一个充电器占用着，就说，“充电器别人用着，你稍等等好吗？”独臂大侠晃了晃空荡荡的袖管大声说，“谁的手机在充电？”此时，胡哥站起来，满脸带笑地说，“哥，您先充，您先充……”胡哥回身，从吧台上拿起自己的手机拔下了插头。莉莉接过独臂大侠的手机，插上电源。充好电后，独臂大侠不想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他就站在胡哥身后，俯身看着他们在吃喝。莉莉推了他好几次，都不见效。胡哥只好站起来，上前握住独臂大侠的手亲切地说，“来，哥，咱俩个去那边说说话！”独臂大侠眼睛直直地盯着胡哥看了一分钟，突然大声说，“你是谁啊，跟你有啥好说的……”说着一甩膀子。胡哥也是喝过了，让他猛然一甩，脚下一个踉跄，身子碰到餐桌上，差点摔倒。

“他妈的……”只听呼啦一声，酒桌上杯盘一阵乱响，胡哥几个兄弟们围了上来，手里的盘子、餐具，向独臂大侠的脑袋上砸去。有一个跳起来一个窝心脚，独臂大侠就躺在地上了。然后，几双脚不断在他的小腹上、后背上、脑袋上踢着，踏着。此时，餐厅里的客人都停止了吃喝，冷冷地看着眼前这一切。莉莉、厨师、服务员，也都站在一边，静静地注视着，就像在看一场电影。没人去制止。一阵狂风暴雨后，独臂大侠躺在地上，不住的呻吟。胡哥他们拿起椅背上的衣服，快步走了出去。最后一个人走到门口，又返回来拿起桌上的烟，顺便拿起一个空酒瓶，走到躺着的独臂大侠身前，弯下腰来。他举起手中的酒瓶，瞄准了独臂大侠的前脑门，猛地拍下去。酒瓶在脑门上破碎，一道殷虹浓稠的血蚯蚓，慢慢地从额头上爬下来。

胡哥他们走后半个小时，警察来了。警察来之间，莉莉接了胡哥的一个电话。警察问莉莉，“你认识他们吗？”莉莉说，“认识，来我这吃饭的都是老顾客！”“知道他们在哪住？电话号码知道吗？”莉莉说，“不知道。”警察问，“为什么打架？”莉莉说，“谁知道呀，当时我在厨房。”“屋里有监控吗？”“没有”。警察问询后就走了，独臂大侠也被救护车拉走了。明天警察又来了一次，也没什么收获。自此后，独臂大侠再也没有去过莉莉餐馆。

  

2018/7/1

淄水金山黄丰年

小说人物个性鲜明，语言动作描写细腻，生动的表现出了人物的心理世界与性格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