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裤

无情岁月有味诗

                                      新裤
                            张店    无情岁月有味诗  
      雨渐渐地住了，老吕向外望望从云层中挤出来的半个太阳，从破旧的藤椅中立起身，走到里屋，弯腰探身将压在枕头下的几张碎票子抽出来，右手食指放到唇边，沾了点唾液，食指和拇指小心翼翼地把钞票捻了几遍，犹豫了一下，抽出两张又放了回去。
         去镇子的路上多是红土，有粘性，早些年村里人买了煤灰再到村边挖些红土和到一起，拖成煤饼子用以冬天取暖，至于缘由没人理会，反正村里人都是这样做的。路本就不平坦，又经大小车辆碾压，中间是大坑连小坑，两边被溅起的泥水冲刷堆积，倒也成了田间土埂一般，可供行人落脚。老吕暗自叹了口气，周边的村子都通了公路，唯独他所在的这个不足千人的小村是个例外。小村不大，然而却有三个大队部，三个大队部又分属于两个县，两个县还分属两个地市，早些年有个烟瘾颇大的教书先生说，这是清朝年间曾国藩湘君驻扎此地遗留下来的问题，絮絮叨叨没人理会。村里人也都不曾见过县志，至于究竟是谁将村子隔成了这样复杂的局面，不知道。路该谁修呢？不知道。村里的人抱怨着，过路如此的人咒骂着，这路却依然泥泞着……
       老吕的鞋子有几次陷在泥里，一抬腿，脚出来了，鞋却留在了泥窝窝里。没奈何，干脆褪下两只鞋拎在手里，反正庄稼人的脚底板厚实。
       穿镇而过的公路两边就是大小商贩自然聚集而成的集市，有的商贩将包袱四角抻开摆上自家种的蔬菜，有的干脆就是个小手绢里面放上二三十个鸡蛋，常年走集串乡的很麻利地将几块长条木板横排在三轮车上权做柜台，最便利的是路两边门市，他们早早占据了历来人群最密集的地方，搭上免日晒雨淋的棚子，坐等三三两两的赶集人。
       老吕从集的东头溜达到西头，又从西头逛荡到东头，既不问价钱，也不做停留，但几家摊子上裤子的成色、价钱的高低、老板的厚道或是精明都没逃过老吕这双滴流转的眼睛。走到第三个来回，老吕径直迈向一个摊子，右手食指向上倾斜七十五度，"把那条裤子给我拿下来!"摊主忙不迭地说，"您这眼光真好，这可是今年最新的款，面料好着呢!您老试试!""不用试，就它了。"老吕从兜里点出二十块钱塞到摊主手里，拿上裤子转身就走。摊主慌忙叫住"哎呀大爷，我这裤子卖别人都是三十，给您老二十五就行，可您这二十可让我亏本了……"老吕头也没回，"已经给你五毛钱赚头了，做买卖呦，得往长远看莫要一口吃成个胖子……"摊主眨巴眨巴眼睛，"这老头，咋看出我这裤子进价十九块五的?!"
        到了卖袜子裤衩的摊前，老吕只是眼睛扫了一下"袜底可以让老婆缝上层布，厚实又保暖，裤衩子穿在里面，缝上几针肉又不会漏出来……"
       老吕倒背着手，装有新裤子的白色塑料袋在身后一下左一下右，"亲家母，你坐下咱俩拉拉知心话……"，老吕慢慢悠悠地哼着曲儿，顺着来路黄花鱼一样溜边走。
        "哎呀老吕，买新裤了!"身后一个尖细的嗓音响起，老吕的心里咯噔一下，又碰上这个喜欢白吃白喝还挤兑人的无赖段老五了。"哎呀，咱哥俩今晚可得喝两杯，贺贺你这新裤!你可不要草鸡吖，我可知道你那在大城市工作的儿子每月都给你寄五百块钱呢!"老吕知道被这家伙黏上就是神仙也得拔掉两根汗毛，心里闷闷的不再言语，段老五一会左一会右"老吕我跟你说，上次郭老三请我喝酒，就整一盘花生，你说这人是不是忒小气了?都不如后街许大奶奶，还知道炒个韭菜鸡蛋……""哼，畜生不如的东西，人家一孤寡五保户也去蹭吃……"老吕暗骂两句，却不敢言声，知这无赖不能计较，管他一顿家里能安生半年，反正全村七百多户呢。
        段老五跟在老吕屁股后头进了家，"嫂子，大侄女，我今儿来给吕哥贺贺新吖，买了新裤子，可得好好贺贺!快整俩好菜，我哥俩好好唠唠……对了，嫂子炖的鸡可是村里的一绝吖，香气都能飘到镇子上。噢，我们家三儿最喜欢了，嫂子你先炖着，我回去把你侄子叫来……"不待老吕家人有什么反应，段老五一溜烟跑回家里去了。
        不到十分钟，段老五小分队浩浩荡荡开进了吕家小院。"哎呀，一说哥哥你买了新裤要贺贺，本来要跟他娘走姥娘家的二妮五妮都嚷嚷着想她吕大爷，非来不可呢，吕哥吖，我这闺女儿子可真是跟你亲，干脆送你家养着得了……"老吕一脸苦笑，看着孙猴儿一般在屋里院外胡扯乱翻的几个翻版段老五，忙把家里的方桌摆到院子中间，"院里亮堂又宽敞，快来快来，满上酒先喝着……"
      送走了段老五小分队， 看看院子里被小老五们扯断的丝瓜藤、扭落的茄子骨朵，老吕心里恨恨的"你这个老东西，为啥非得今天买新裤?今天买倒也罢了，为啥不等到中午人少的时候呢？"
        老吕看看那条惹了祸事的新裤，不知道该穿还是不该穿……

疯子

一个八两一个半斤，抠门凑哥们。
笔法细腻，读来有味，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