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膀蹄

岭头落雪

                                                                 吃膀蹄
　　从前，小湖，水吉历史上都归建瓯管辖。这里的人家，每到过年，再穷也要买一个膀蹄，其他东西可省，这个一定要有。不论大小，有钱的就买大的没钱的人家就买个小点的。如果谁没有膀蹄过年，那就像现在人点不起电灯一样，是要让人笑掉牙的。所以过年的所有物品中膀蹄是重中之重。膀蹄买来了，过年的心也就安了。膀蹄的上品是后蹄，前蹄次之，故而后蹄要比前蹄贵些。
　　到了年关，膀蹄成了紧俏商品，价格也比平时贵出许多。买来的膀蹄，要先用盐淹它三五天，然后，挂在自家的烟囱上腊，直到把整个膀蹄腊得黑漆漆的。我总觉得这腊膀蹄，有种炫耀感。在乡村，若是你家过年的膀蹄大，就会引来啧啧的称赞声，要是你家的膀蹄，别人就会私下里说闲话……吃得上大膀蹄的人家，就如现在开得起豪车住得上豪宅的人那样受人尊敬。
　　到了大年三十这天早上，早早的男人把腊成黑漆漆的膀蹄，从烟囱上解下来，女人就有碱水将膀蹄外层的烟尘洗净，放入大锅中煮。随着锅里的膀蹄飘出浓香，年味也就真正的来了。
　　煮熟的膀蹄，要先装在一个大大的膀蹄盘里，家家户户都有一个专门的膀蹄盘。拿到大厅的供桌上分岁。分完岁，膀蹄上桌，一家人围着桌子，吃膀蹄。当然，这膀蹄是不能放开肚子吃，只是吃一点，也就是浅尝辄止。这个膀蹄，在整个正月人来客往中还有大用场。
　　在农村，正月是要拜年的，有客人到家里，酒桌上膀蹄是主角。特别是请新娘或新郎，这道菜是不可缺少，要是这天主人家里请的不是一桌酒，而是两到三桌，那就要到别人家里借膀蹄来充数。也就是说没有膀蹄是不成宴席的，是对客人的不尊重。
　　酒席中膀蹄是在正中间出场，这时，被请的新郎或新娘就要下桌，到厨房去敬上主人一杯酒，以示对主人盛情款待的感谢。那时请客男女主人是不能上桌，都在厨房忙着。
　　在新娘或新郎敬酒后，膀蹄就被端到厨房，切一大圈下来，再切成一片片的，重新被端上桌子。膀蹄肉要由新娘或新郎新吃，然后客人才能动筷吃膀蹄。而剩下来没被切掉的膀蹄，还要小心地留着备用。客人来了，蒸上一碗，那一头肥，一头瘦的膀蹄肉，是最好的待客之佳肴。
　　在小湖这一带，女子出嫁都要向男方要上十几二十个膀蹄，送给自家的长辈。拿不起女方开出的膀蹄数，婚事就免谈。结婚办喜酒这天，一般的桌子是没有膀蹄，只有上桌，也就是男女双方的长辈或贵宾的酒桌上才有膀蹄。其它酒桌上吃的是扣肉，在那时普通的肉比膀蹄平宜，也容易买到。厨师把主人准备好的肉切成四四方方的，再用细细的麻绳或稻草捆绑，放入锅中煮熟。到上膀蹄时，普通客人的桌子上就用这种肉代膀蹄。膀蹄一上桌，鞭炮响起，酒席进入高潮。
　　所以去喝酒时能吃上真正膀蹄的人就代表着地位、荣誉和名望。故而也有人把喝喜酒叫做吃膀蹄。

　                                                                   过年蔗
　　在我的家乡，有着悠久的种甘蔗历史。特别是小湖祝中的蔗糖一直来都很有名气的。我们这里种的蔗，用来榨糖的叫糖蔗，种来吃的，白的叫白蔗，紫的叫紫蔗。
　　闽北进入冬季后就有霜，经霜的甘蔗就会发红，不能吃。村民在打霜前就要把甘蔗砍下来。甘蔗好吃，我喜很欢吃，每回家里砍甘蔗时我都很卖力。榨糖的就用手板车拉到糖厂去榨糖；吃的先拿一部分回家吃，余下的要埋进土里去，一般是就地挖一个坑，底下铺上蔗尾和蔗叶子，再把甘蔗整齐地放进去，上面还要铺上一层厚厚的甘蔗叶子，再把泥土盖上，这样就可防霜雪对甘蔗的破坏了。
　　到要过年的前几天，埋在土里的甘蔗会从土里被“起”出来。选最好最长的一般是十二根捆成一把，驮回家后，贴上一张正正方方的红纸，在门后靠着。若是家里没有种蔗的，就要去买一捆回来。
　　大年三十吃过年夜饭，就把这捆甘蔗驮到小溪里洗净，一天能吃几根就把这几根甘蔗削好，砍成一段，放在一个大篮子里，等到正月初一这天吃。我曾好奇地问过妈妈，为什么正月初一一定要吃甘蔗。妈妈告诉说:“甘蔗，从头甜到尾。因为它甜，正月初一吃它，日子就会越来越甜，越来越好。”哦原来吃甘蔗也代表着一年到头的日子都甜如蔗。我好像一下就明白了这种古老而朴素的对美好的生活向往的愿望了。
　　父亲觉得妈妈的话还没有说完整，就接着说:“甘蔗是一节一节向上长起来的，象征着步步高升之意。”
　　那为什么要把甘蔗放在门后，还要靠着呢？我开始打破沙锅问到底了。“是这样的，”父亲说，“据老人讲，过年时把甘蔗靠在门后，说明自己的身后有靠，身后指的是九亲六戚都靠得住，更重要的是指后代个个都能有出息，后代有出息了，做父母的不就有靠了吗？哦，我明白了！原来看似普通的甘蔗还有这许多讲究哪！
　　原来过年靠甘蔗和初一吃甘蔗除了有甜蜜的意思外，更深层的意思是要家族繁荣，子孙能出人头地。民间习俗太有意思，也太深奥了。
　　在乡村，家家户户过年前，门后都靠着一捆甘蔗。这不仅仅是一种习俗，更是一种乡间文化的传承，它告诉人们，生活是甜蜜的。当然为过年准备的水果还有荸荠，桔子，荸荠，桔子除了用来祭祀，桔子还是过年时客人来时回赠给客人必不可少的牲礼，因为桔与吉同音，送给客人一两个桔子回家，让客人一路平安，宾语欢欢喜喜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