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身精神（中篇小说连载十）

张修东

作者： 张修东
微信号：zxd_0925
Qq:1329413915
十三
    煤炭形势越来越艰难，路子宽的单位重新实行了划片包干，完成任务指标情况直接与每个人的经济收入挂钩，并且每月回单位要进行一次述职。路子宽感到了少有的压力。再像往常那样干，连稀饭也喝不上了，甭说西北风。关键是，只要有棒子面，稀饭还是能做的；而西北风，却不是说刮就刮的。干公家买卖的同时，也得自己联系点，弄俩零钱花花，才是。路子宽突发奇想。
    路子宽知道行情，谙熟经营之道，知晓哪些手续有猫腻，哪些地儿有机可乘有空可钻有洞可进。矿区附近小煤矿的煤炭，虽然煤质差些，但是价格低廉，从另一个方面讲，也不至于达不到质量要求。路子宽更懂得，实际上，供需双方都有自己的利益驱使，客户说质量不好的，并不一定质量就差；客户说质量好的，并不一定质量就好；多数时候，质量是过剩的，说到底就是用户单位根本没必要烧这么好的煤。一次客户请客，碰到了经销附近煤矿煤炭的煤贩子大宁，大宁初出茅庐，很想结识能够领自己上道的哥们，同时他又从用户的闲谈中，得知这几个大用户属于路子宽的经营供货范畴。客户说，如果真的进了你的煤，那可就得罪了老路。大宁经客户一指点，醍醐灌顶一般意识到，必须先打开路子宽这条道。当晚，大宁有意识地在吃完晚饭后，没在路子宽下榻的宾馆里住，而是住到了不远处的一农家旅馆。
    次日刚过早饭，准备好礼品的大宁只身来找路子宽。路子宽回忆，这就是昨晚活跃的大宁。
    “老板，现在煤炭形势不好，那是没办法的人说的。在您眼里，简直就是子虚乌有的事。我看您落落大方，经验丰富，想跟着您讨碗饭吃。”大宁早就琢磨了与老路见面的话语。
    “现在都不好经营，除了国家政策予以支持，单凭几个企业，众所周知，谁也改变不了这局势。”老路没有顺水推舟，也没有标榜自己的能力。
    “跟着狼有肉吃，跟着头羊有鲜草。这年头，跟着能人，不枉一生。”大宁越说越带劲，倒是不招老路烦弃。
    每当别人夸赞的得意处，路子宽习惯动作是捋捋八字胡。可惜，他忘了，上次集团公司领导来视察，看到了他的八字胡，建议他抽时间处理掉，一位领导说，像个黑社会在外催账清欠的。虽然是个笑话，路子宽知道这事怎么处理。还是忍痛割爱，将个陪伴自己二十几年的珍爱之物一刮了之。这一高兴，想摸摸胡子，却是只有些不露头的胡子茬了。
    “再说，老板，您只要牵线搭桥，其余的事情我来办，还有，也少不了您的好处。”大宁眼看时机成熟，进一步讲。
    躺在宽敞舒适的沙发上，路子宽眼看着五颜六色的电视节目来回闪烁，而思想早已飞到爪哇岛。组织上培养这么多年了，单位里对自己不薄，费用处理不带怀疑的，请客送礼不带二乎的，目的就是高看自己一眼，千方百计稳住市场，让挖煤的兄弟们和一家老少有个稳定的生活环境，改善一下来之不易的生活质量，如果撇开这些，单打独斗，自己发财，让最辛苦的人喝西北风，我的良心那不是叫狗吃了。不行，关键时候还得维护企业利益，决不能干这吃里扒外的事，有这种损企害企的行为。
    大宁刚关上门，路子宽的思想斗争便开始了，至于电视里演的啥，一点也没往心里去。
    “是成科长啊，有事吗。”仅隔一天时间，路子宽常供货单位的运输科长打来电话，路子宽问。
    “倒是没多大的事，一个朋友今晚想约你出去吃个饭，不知道给面子不。”电话那头试探着问。
    考虑到多年的交情，再说也有互惠互利实现双赢的条件和愿望，路子宽也没问那个朋友姓甚名谁，就一口答应下来。
    喝得酩酊大醉时，路子宽醉眼朦胧之中，看到成科长与那个所谓的朋友大宁交头接耳，很是欢愉，也就对组织这个酒场的目的明白了几分。大宁怀着一种成就感，早早地结完账，高兴地走了。路子宽的脑海里开始有一种负罪感和贪欲感在交织，心里似乎有两个人在拼体力，斗智力，看谁能最终夺得制胜权。
    醒来时，已经日高三竿，一片阳光洒进来，使得整个房间都是亮的，光光的身子，如同一个胴体毫无保留地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
    经过一夜的思想斗争，路子宽这时才有了片刻轻松的体味。他打开手机，分明已经看到大宁打来的三个未接电话的记录。
    “老成啊，昨晚咱们在一起的大宁，待会儿去找你有点事。有话实说吧，你想办法把一个月一千吨的用量分给他，让他送货，其余的还在我老单位这边。当然，一定嘱咐好，别出质量问题，出了问题就是大宁全权负责。”
    路子宽将等候在宾馆大厅的大宁喊进房间，说：“你去找成科长吧，我给他打电话了”。
    在他离开房间之际，路子宽回忆起昨晚的梦很杂很乱很纠结，似乎有好多的人都在他的耳边吹风，这个说，身边那么多的国有人、民营人，都在利用难得的机会，干着第二职业。那个道，你，何必那么认真。路子宽摸摸胸口，心跳有点放缓，平静了一下心情：也是，退一步讲，不是还给企业留了月均三千吨的供货计划吗，也算对得起矿山了。
    路子宽转念又一想，哎，没必要装得这么虚伪，实际上，大宁的说法，不正是与我路子宽的思路不谋而合吗，也算是一拍即成。
    让路子宽出现人生策略转弯，致使最终胳膊肘子往外拐的理由占了上风，关键还有一条，就是现行的企业营销策略，不让人喜，弄不好，就要人财两空。去年，单位里出台了经营业绩实行终身制，销售煤炭实行终身挂钩制的办法。一些用户，有用量不错，重点是回款没有准头，经营好时回的多，经营差时回的款子少，可又有谁保证客户单位不换人不调人，始终是这些熟活的人经营这摊子。一换人，一改规章，一家人跟着忙活不说，几乎等于重打锣鼓另开戏，重新铺垫开道，重新捶打关系，重新笼络人情，其中的难处，不经历者不为知。自己赚点，赚多赚少，那可都是自己的。可现在这个考核办法，只对企业有利，造成个人只能造成缩手缩脚，更加放不开胆子，生怕经营业绩突出了，从自己手里出去的产品多了，到时跨过回款期而回不来款，一片好心做了驴肝肺，个人到了退休的时候，还在外面给人家要账，哪方面算也不合适。退了位，没了权，催款清欠难上加难，谁还理你呀，这就是世道，并不仅仅是人走茶凉，现在的人，现实的很。
    路子宽为大宁帮的这个忙，使大宁旗开得胜，第一个月，大宁就送来了厚厚的一个信封，沉甸甸的。这就是换取的回报？先放在一边，说不定能用这个，继续为公司开辟新的用户来，路子宽尽管已经做了抉择，但还是心有余悸。
    在每年几次的廉政大会上，路子宽曾经记得纪委一个老领导说的话：一个男人，包里的零花钱别超过两千元，在其内，能守得住心，乱不了方寸，如果超过了这个数目，离出事不远了。路子宽想，平时自己的口袋里没少于这个数过，也没出大事，现在，有了一份几乎稳定的收入，钱包实实在在鼓囊了，用款子的的地方多了，除了公事支出，能否把持住，得想个办法。
    前几日，汪姓客户为路子宽提供了一个购房信息，预交房款20%，三年内缴清，可以得到120多平米的海景房。正好，路子宽手里有大宁刚打到自己账户上的闲钱，于是，给人家签订了购房合同。当晚，路子宽做了一个梦，起床好久了，这个梦还在清清楚楚地回放：不是和妻子卿卿我我，就是牵手逛街，洪水拆不散，危险拆不散，始终和和美美的。路子宽想，这个年龄段的梦，老人说都是反着的。不管咋地，留一手没坏处，行，就在一块过；不行，缘分进了，就分手。路子宽觉得这种想法很可怕，也很不仁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