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园忆旧之新城故事七（摘）

桓台作协

（以下卷六）
    1、（二）：赵其星，字仲启，号青云。尝夜坐见丽女乘鸾，一人执宫扇卫之，入月而没。余表姊安氏，于楼上望月，忽月中出一白兔，纤毫毕露。儿之，逡巡复入。羿妻旧事捣药俗传未可尽以为妄也。又，新城某，七夕卧庭中，仰见美妇空际独行，手中似有所携。急呼家人看织女渡河。语未终，霹雳一声，双目顿瞽。
    2、（十三）：新城何平子維絜，中嘉慶甲子順天鄉試。房師滿洲玉公麟夫人知书，工时艺。何偕同门谒师毕，即请拜见夫人。夫人华妆南面坐，前设长几，铺红氍毹摊诸卷于上。两行侍婢，珠翠环侍。礼毕命坐，以次评诸生闱艺，赏其警策，间摘微疵，无不倾服。何请改中二小比。夫人深思良久，曰：“二比天机所到，未可易也。”刻殊卷评语，皆夫人所加。
    3、（二五）：渔洋门下士不胜数，乾隆中凋零几尽。惟北平黄崑圃叔琳巍然犹存，康熙辛未会试所取士也。尝视学山左，谒先生于里第。以《渔洋诗话》授之使为序。崑圃后秉臬来东，年犹壮盛。及袁、赵、蒋诸人起，崑圃老矣。心余上诗云：“玉筍争传少日身，新城门下独嶙峋。旧家标格真龙凤，弱冠文章老凿轮。极美科名周甲子，斯文寿考应星辰。渔洋第子今存几？霜雪垂肩第一人。”按：渔洋以顺治辛卯乡举，至康熙辛卯，冀与新郎君会老少同年。是时，年七十八矣。五月，薨于里第，未遂其志。崑圃征赴鹿鸣，为一时盛事。其初，本非黄姓，太翁遭家难为黄嗣，未忍复姓，亦古义也。闻崑圃子亦官山左，未详。
    4、（三六）：新城王君祖肃，初任江南某县。县有疑狱，经数年，历多官未决。初，甲送其女于夫家，途次，女欲于林际便旋，久不返。父往觇，则被发吐舌，流血满面，望其父怒詈。父携置马上，宛转屡坠，强抱抵家，已日暮。缅述其状，举家以为颠。甲嘱壻善守其女而急归。至晓，门不启，呼不应，氛窗入，则甲女不知所往，而壻丧其元矣。诉于官，官不能决。王君至，他县尹方会勘，皆疑妖。王曰：“以余度之，非妖也。”至其家验踪迹，周视屋内，别无隙窦，当门供关帝一轴，风飏起，微见后窗可以启闭者也。公默计窾要在是矣。询其舅姑曰：“汝妇娶几年？尔时有仆役否？”曰：“有。”“年几何？”曰：“二十许岁。”问：“含恨尚在否？”曰：“闻在关外，数年不归矣。”问其姓名，禀上宪，行文提至，一讯而服。盖与妇有奸，而设为此谋。邑称神明，膺特荐升知府。听讼随处留心，自能得其实，即此一事可鉴也。
    5、（四一）：新城某，家贫，敦信义。年壮矣，无父母兄弟，亦无妻。有与议婚者，须聘钱十千，熟思，计无所出。念离村数里有南北道，旷无人，可小试为劫。乃执梃往隐柳下。曛黑后，有骑而过者，以梃自后撞之堕。其人惶惧，某曰：“勿恐，吾不击汝首，恐伤汝也。吾急需钱，可与我。”曰：“无钱有银。”某曰：“银料可。”倾囊献之。某曰：“勿须许多。”乃检其碎银尽与之。某曰：“亦勿庸，吾止须十千耳。”遂约略估计与之。既而曰：“前途荒邈，恐有伤汝者，汝复骑，吾护子以行。”行数里，曰：“从此村密，无患矣。”荷梃而归。纳妇生子，家称小有，乃语妇以前事曰：“此恩不可忘也。惜尔时未问其里居姓名，欲报无由。”忆其乡音似武定府人，乃往商河、利津一带，以货油为名，庶几一遇。而形像都忘，茫如捕风。岁且暮矣，嗒然而归。止一旅店，行客已满，无可棲身。主人曰：“无已，与吾共榻可耳。”延入小室，主人遽去，某独坐。视壁间画，柳旁有人骑而过。一人执挺欲击，不解所谓。久之，主人归，谢曰：“客多忙乱，劳君久待。”某指壁画，问何意。主人曰：“某年吾自外贸易归，挟有重赀。至新城地遇劫者，取甚廉，不吾伤而护吾，吾感其义而不知其名，画此以志德也。”某惊喜曰：“劫君者即吾也。曩以缺聘金，故劫君。今娶妻生子，皆君之赐也。特来寻君而苦不遇，君乃在此。”主人亦喜出望外，曰：“数年梦劳，今乃得释。”呼酒命酌，详告家人，遂缔姻焉。
    6、（五四）：新城王公泺川重光，明时官黔中参议，以采木没于王事，号忠勤公，立祠祀焉。其孙某，于秋闱后梦至祠中，见公在龛，高不盈尺，躍躍欲动。某跪而请曰：“公何来？”曰：“吾自黔来。因秋闱近，来视汝辈。”某问：“孙今科得中否？”公笑曰：“未也。”问何由得中。公曰：“积德和睦，文虽平顺可中，否则佳文亦不中。”曰：“然则吾家谁当中？”公曰：“某也可。”又见西北隅有伞盖数十，公指示曰：“此汝某伯家也。”又指一处，亦有伞二、三，曰：“此汝家也。如吾教则此伞张，否亦无用。”是秋，所谓可中者果得售，而某竟落。其伯则官右布政，渔洋先生之祖也。人间科名岂或？见王氏家训。
    7、（五五）：新城于丹圃崇墀，作令凤城，天师过其署。值县试，留与共坐。点名时见一童，谓之曰：“汝面有妖气。”对曰：“无之。”天师曰：“汝不言，死矣。”乃曰：“一妇与交，无术可遣。”天师与一符，帖寢室。比夜妇至，詈曰“吾何惧”，究徘徊不敢前。既而愤甚，手裂之，霹雳骤起，一狐毙焉。
    8、（五六）：长山、周村为各省商贾所集，修玉皇阁，竞捐金赀。有张哑子，为人挑水见钱。或谓之曰：“尔亦布施乎？”点其首。曰：“数几何？”哑子计积一百余千，尽捐之。乃刊碑，首列哑子名。今犹挑水自给，亦异人哉。
    9、（六一）：新城王君祖彭，父官于南所生。携之归家时，年方七岁。在舟，乳母携知，误落于水，均可拯救，家人号而去。舟行六十里，见其双手攀舟尾，露其首。急援之，喜出非望。问之，云：“似有人摇篮之不落。”以为后必在贵。及长。挥金如土，荡其家。其兄，在家所生也。从父任所病亡，买棺无所当意者。后至一铺，得桉甚佳，价定舁归，于棺中得一贴，云某年月制，即其所生之年月日也。方生而棺已预为之矣。且归数千里而巧值若此。人之一生，何非天哉？营营者殊为失计。
    注：《新城琅玡王氏世谱》卷一89页有王祖彭，字文笺（谱作竹下钱），行二，配韩氏，继高氏，子一。其跑祖彬，字质君，行一，资性端雅，人以大成期之。不幸十七岁亡。其父王兆头注，字东川，号西圃，行一，由贡生议叙，初任北城兵马司指挥，再补南城，擢湖南常德府通判。甫抵任，知其地有溺女恶习。即严示禁止。又传绅士乡老面谕谆谆劝戒再四，恶风顿息。湖人德之。奉旨采办皇木至黔，日在烟岚山瘴中劳瘁倍至。接丁母忧，因受病解任，旋里，年四十八岁座。有《湘江集》一卷，《游粤西诗》一卷，抄稿散轶，竟无传焉。配伊氏，封安人，子二。其父启秉，祖士彪，曾祖与珍，高祖象兑。
    10、（六二）新城牛堌村，或谓即辕固故里，俗呼音讹。有兄弟夜坐于庭，闻空中呼声哀切，自远而来，骇之。取乌铳往空而击，歘有妇人飘然而坠，益骇。以灯照之，伏地喘息，未致跌伤。问何能履空，曰：启户取火，有大鸟突下，两抓抱之腾起，号呼无应者。鸟携人飞迟，不能极高，闻铳声而惊，故得坠。“问所居，曰：”厦庄。“去家已二十里矣。吾邑东千峪村在山中，有少年袒背力田，大鸟飞过，见而垂涎，欲攫之。翅广丈余，扇动风响。少年惧，举锄仰击，乃舍去。使出不意，亦携之而飞矣。
    11、（八一）新城有产妇汲水，离井数步，闻水声汹涌若沸，俄有物露其首，双止炯炯，两角如牛。妇惊仆，苏后不见，而井塌矣。
    12、（一一0）悟圣谟，浙江人。新城王公兆举为浙省总镇，收其父为家丁，谟随焉。王罢官携归。举之子祖眺，字小谢，行三，与余从祖讳振统同在济南应武科。谟年少，其主呼之为“小幺”，与余家仆张志保者，每晨昏步马于演武场，相善也。眺世武科，家传笛法甚精，小幺耳濡目染，亦善射。后眺与余从祖皆举武孝廉。眺父卒，家中落，谓悟父子曰：“吾家贫不能养，汝回原籍自谋生可也。”父子故善用鸟枪，滋泣告辞，且请鸟枪，于路击鸟雀以谋食。未出山东境，父卒。小幺益孤，踽踽独行，自料回籍亦无以为家，姑南往。遇习射于野者，从旁观之，点正其失，曰：“如此则中。”试之，果然。因令之射，发必中的，乃延至家，师事之。其年，所教六人皆入泮为武生。又教二人，亦入泮。乃共谋曰：“师何必返故里，擅此技，即在此应试可也。”小幺曰：“非本籍，奈何？”众曰：“无虑。”其家故豪富，有声势，请于县，入籍，遂为山东人。既而联捷，成进士。这守备，从征西蕃，有大功，升登州镇。盖破格以用，异数也。悟不忘旧主，赴登州任，迂道过新城。微服往祖眺家。日已昏，排闼入拜榻下。眺妻方绩，惊问谁何？对曰：“小的悟某。”曰：“汝今为大员矣，胡若此？”曰：“吃主饭长成，恩何可忘！”顾釜中有菜羹及粗粝，曰：“饿矣，可赐食。”遂踞k黾（字不清楚，颖为灶）大嚼。俄祖眺至，做俯称名叩首请安。祖眺急掖之起，曰：“汝为朝廷大臣，以后再勿如此。”呼其子与为兄弟，视若子。时护送兵丁及登州来迎弁迤里寻至，人马擐甲，专候起程。而悟细述别后踪迹，及询祖眺数年家况，剧谈终夜，依依不忍别，侵晓乃发。复恳祖眺必游登州署，以尽奉养之情。后祖眺赴之，礼待甚渥。择日大操水军，请祖眺旁观，楼船压涛，旌旗蔽空。兵之善泅者潜没水中，出放鸟枪复没于水，亦分合布势，斗技方酣；忽风起浪湧，有船飘去不返。乃奏操军失船没于水。后船漂至异域，询知为中国军士，乃送至福建。督抚以闻，上谓悟欺罔革职。后赏还参将。悟之骤贵不足奇，贵不忘主，诚国士也。奴仆中岂无豪杰哉？注：祖眺与舅氏为族兄弟，言之甚详。
    注：《山东新城琅琊王氏世谱》卷一第163页：王祖朓，字小谢，又字东田，号宣城，行三。雍正四年丙午（1726）科武亚元，候选守备。天姿开爽，文武兼资。随父任三十余年，从征八刊，身经八战，斑痕遍体，凯旋之功，与有力焉。父卒于是，扶枢归里。遂杜门，不复出矣。弓箭之余，耽于吟咏。所著有角《解颐小草》《漱玉小草》《晚香学吟》数卷藏于家。配焦氏，继张氏，例赠宜人。三子。其父兆头禹（上带艹），字元方，号叠川，行二。康熙二十六年丁卯武解元，三十年辛未武进士。历任陕西宁羌营游击。出征八里坤，于康熙五十八年升湖广襄阳参将。因在军营升衔留任，历仕版（原文如此）三十余年。矢志公忠，宽严得宜。八载军营，尽瘁王事。蒙皇恩，以功加都督职衔岂旋，卒于官署。诰授昭勇将军，享年六十一岁，配王氏。诰封淑人，四子。
    说明：不知《乡园忆旧》所称与此是否一人。查阅世谱57页，有兆举其人，系王耿光次子王之藩长子王象济长子王与熏（右侧带力）次子王士慈次子王启居之次子，名下无任何说明，是否有后人，未知。
    13、（一一六）新城王庄铜匠，与江南铜匠共操作。一日对酌，各述家事。醉后，江南者曰：“吾有女，君有子，何不结姻？”两情既谐，遂无异议。阅七、八年，新城欲为子娶妇，江南者曰“吾妄甚，家在远方，吾力不能致女来，君亦不能送子就婚，愿助聘钱五十千为子别娶，即为吾义女可也。”遂买同邑何姓行十三者之婢。既成婚，江南者往贺，即欲一见新妇，认为己女。入室相见，翁谓之曰：“此汝父也，宜拜。”女拜已，悲啼哽咽不可止。翁曰：“新婚吉礼，何为如是？”女曰：“见父安得不悲？”又慰之曰：“虽如此呼，亦假焉耳。”女曰：“真吾父也，何假为？吾与母家居，父出久不归，无以为活，乃卖我，转售至何家。今在此相遇，父之容吾犹忆之，何假也？”盖女自江南贩至新城，年已长，父不能识。闻女言，乃呼其小名，曰：“汝果某耶？”曰：“然。”乃相视而悲。旁人慰劝，二人复对酌，相顾笑曰：“前日结姻，将以真成假，今又弄假成真矣。”
    14、（一二八）明季我大兵入关，至山东，连破名城。遣三骑至新城侦探。是日适清明节，游人登城，望见被红甲、黄甲、白甲者驰至，大惊闭门。王氏仆有善放三眼枪者，自城上轰毙二人，其一奔回。群然以为无患矣，不设备。俄大兵突至破城。又大兵薄都城，守城卒遥见我兵如万片云锦，风驰而过，是当时兵上衣甲之证也。国初，大宪会聚，满州官皆甲胄，言者谓非戎事，恐人惊疑，乃定衣冠之制，常服相见。是平日以衣甲为常，今兵临阵，但衣号褂。
    （以上卷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