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面之辞》 作者：李玉军

李玉军

《两面之辞》

                          作者：李玉军

八十多岁的退休老教师王明堂找我看病，我赶忙给他搬来凳子，让他坐下。老先生三尺讲台奉献一生，桃李满天下，我对他格外尊敬。望闻问切之后，我开方拿药。老先生还没走呢，又进来一位病号，我一看，来人正是本地首富崔金盛。

崔老板多年来从事运输业，事业经营得风生水起，为人仗义，在本镇頗有口碑。前些日子，我为他家大公子治好了腰间盘突出症，又是送锦旗，又是请吃饭喝酒，弄得我这个乡间郎中受宠若惊。

崔老板看我正忙，说：“你忙着，我一会儿再来！”说完转身走了，看他那表情似乎有点微微不愉快。我纳闷，我老李和你没啥事啦，你咋晴转阴呢？

王明堂老先生见崔老板走了，不禁长叹一声，“我这一辈子，教过学生无数。崔金盛是最有钱的，还是人大代表，名利双收呀，只可惜人品不咋地，盛名之下，其实难符。”

“崔老板挺好的人！”我替崔金盛说好话，毕竟咱吃了人家的，而且也的确感觉崔老板不是什么恶人，老李半个世纪的人生历程，也是阅人无数的。

“我是看着他长大的，从小不爱学习，偷桃摸果，掀砖揭瓦，专做坏事，长大后投机倒把，挣黑钱，现在还就这种人吃得开，小人得志呀！”王明堂又说道。我见他起身要走，忙说：“王老先生慢走！”

王明堂刚走，崔老板进来了，是来让我给他做颈椎针灸，昨天晚上睡觉着凉，今早落枕了。我忙准备好针具，电麻仪，烤灯，让他俯卧位，取穴治疗。针灸需要四十分钟。崔老板看我没别的病号，打开话匣子，和我聊了起来。

“我祖籍青州，是跟俺娘逃荒要饭来到白家屯的，俺娘得急病走了，俺才六岁，好心的崔家收留了俺，养父养母对俺很好，可他家的地主出身把俺害苦啦，我十二岁小学毕业，语文算数都是一百分，是班里的第一名。可是上初中推荐呀，我养父是地主成分，我就成了地主羔子，上初中门都没有！我看见别的小伙伴背着书包上了初中，在家哭了三天。养父怕我憋屈出病来，用十斤地瓜干换了二斤老白干给贫协主席张老憨偷偷送去，说好了让我去上学，就说我不是崔家的亲生孩子，不是地主羔子。十斤地瓜干可是全家一周的口粮呀，送出去后全家只能吃野菜充饥。”

“第二天，养父送我去初中学校，没想到又出岔子了。教小学体育课的王明堂造反成了中学校长，王明堂把贫协主席张老憨写的推荐信一扔，说:‘近朱则赤，近墨则黑，地主窝子里还能长出红苗苗？不行，走吧！我不能犯错误！’就这样，我跟在养父屁股后面，两眼满含泪水，攥着拳头，恨恨地回了家。从此我成了一个农民。而学习不如我的小学同学后来很多成了干部，教授，医生，如果当初王明堂放我一马，我会遭那么多罪吗？我十四岁就到太河修水库，推车子，搬石头，手指都磨出了血，往事不堪回首呀！“

“从太河修大坝回来，我在街上碰上王明堂那个老混蛋，他以为我都忘了，问我太河的风景美不美，我攥紧拳头狠狠地打了他个乌眼青，我们一辈子的冤家！”

四十分钟很快到了，我给崔老板起了针。

“那你现在也是成功人士，又是人大代表！”我说。

“后来国家政策好了，我发家致富了，但有些事一辈子也忘不了，想起来心肝都疼，我上小学得第一名的奖状还有呢，孙子上学成绩差了，我就拿出来给他看，让他知道爷爷的故事。走了，以后再聊。”崔老板走了。我的心却久久不能平静，两个人的话在我耳边不断回响，我不想判断谁对谁错，我只想把这个故事讲给后辈人，让他们珍惜学习的机会。

李玉军  淄博市青年作家协会会员   电话13280607387   邮编  255416   淄博市临淄区敬仲镇褚家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