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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东鲁散人 于 2015-3-20 17:48 编辑
与子共适的禅意和诗意——高雷《短诗二首》赏析
文/马云超
参加过一次高雷主持的“诗歌时间”活动,氛围很好,室雅花香,更重要是人的气息很迷人,一个环节是好作品朗诵出来。当文字从嘴边飞起落下,我感觉这个房间是一个大音箱,我们在音箱里接回这些翩然的文字,安放在纸张上,好像我们放飞云朵得到了雨,我们心里对这雨还是以云朵的身份看待,觉得这雨说不住哪一天又飞起来,这是多么感性的存在,同时也是科学的地球上水的循环。个体的生命以岁月的姿态在循环,我们以地理的南北姿态在循环,以诗意的小舟循环到古代和未来,真是妙不可言,使我想起了红莲湖那片碧水,留下泛舟饮酒的遗憾。我们想到了,精神上泛了一次舟,雪后或雨前,我们泛了很远的狭长地带,船后波浪与船头斜阳将诗意和词语交融在一起,将主体心境和外在景色汇合在一起,似乎比经历过更容易挥发成美妙的诗意和心灵畅想。
一
湖上泛舟饮酒是我们和苏东坡的共识,诗句中说的如此。诗歌的玄想和诗性的触角,让我们得以在时间和空间上达成一座桥,或者打开一片多维度的天空,更多时间里的空间,更多空间里的时间。你临摹的赤壁赋,我常常迎面微瞑着朗诵,感觉眼前波光与月光一片,不可分别,在那间小而高的阁楼里,跟天上事物更近些,我经常听见风雨在楼顶唰唰行走,或者仙女长裙曳地行走。某种心灵无法触及的捕捉的,它们以纯粹的声音和纯粹形态出现,连绵云朵和迢递轻风通过空气告诉我,仿佛绕过理性的存在来到我面前,像一位不需要问姓名的不速之客。我摈弃理念,迎合纯粹的事物, 一草一木,一沙一石。我尝试接近它们触摸它们握住它们,或者钻进它们内部去做巡游 ,在草里我的旅途是碧绿的,继而枯黄,在石头里我的旅途是缜密和清幽的。或苏东坡或你或我,化息不止,我们是三位一体的。
"明月当空照临。芦苇摇曳丰姿,湖上有鱼跃出",明月当空是大境界,鱼跃湖水是提示大境界的一线。随之影像依次呈现,如同梦境,不,比梦境更真切更美好更生动。这种境界是回向因果的,宇宙浩淼和内心辽远是一体的。我们跟苏东坡又有什么两样呢?没有。“纵一苇之所如,凌万顷之茫然”,有了一苇的感悟,就有了天地的感悟;有了真如一粟之感悟 ,就有了离合有常而存亡一境。
“在明月下一闪即逝:“扑通”,一声远,一声近……/若你在君侧,轻挽臂膊,手指鱼跃处,大欢。”作者从苏东坡的意境抽离出来,以一声平素常见的鱼儿跃动,打开庄严空阔的赤壁赋的幽深情境一角,这鱼儿仿佛一颗小炸弹、一颗流星,如一叶落而知秋,亦如窥一斑而知全豹。这悠然的灵机一动 是作者的慧心跃进了一个自空自性的无涯境地,一的一切,一切的一,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这小小的泠然之声从撕开混沌,应和了一苇渡江的佛家三昧。“若你在君侧——”这个假设的“你”应该是作者的情感对象,再或读者,或当日临屏的对立面——笔者,都可以,因为诗歌中的代词指向向来是模糊的 。这里的“君”是谁呢?苏东坡先生?有这种可能,上下文能读出苏东坡的江水与作者的湖水是二而合一的。也可能是指诗歌主体的“我”,这个“我”不能与作者划等号,诗歌中的“我”经常非“我”,因为诗人创作时所用身份不同,所站立角度不同,人称就所指多样。结合题目和思路,混合解读是合适的。
“轻挽臂膊,手指鱼跃处,大欢。”两人或知音或知己,挽臂,循着传进耳朵的声音,搜索到鱼跃阵阵散开的涟漪,那中心就是鱼儿击节的地方了,手指对着说——看,那!不需多言了,涟漪在各自心底荡漾着,心也被荡漾开了,抚今也好追昔也罢,都被这涟漪覆盖了。“大欢”的“大”字值得细品,欢之大是何种大?大之欢是何种欢?苏东坡的出世入世的火候极佳,作者和诗歌主体的情绪也恰到好处。这里的“欢”不正“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而吾与子之所共适”的情怀吗?那时我们商量去红莲湖泛舟饮酒,体验苏东坡赤壁赋的“饮酒乐甚,扣舷而歌”的诗意,虽未遂,精神经历是有了,因此这里的“你”和“君”可以解读为我们二人。“大欢”啊,“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禁,用之不竭。”心得之而为记忆,而为这首诗的注解。
二
你同时写的另一首《十月十五日月圆》我还惦记着,是有缘由的,它无那秋波一转,我就无那到现在,你看这种印象是春风给水土以花草的眷顾。记得还有滨州诗人许烟华,我们约定第一场雪后去湖上的,种种原因未遂。所以聚散离合都是诗歌需要的,诗歌多么强烈,这种需要就多么强烈,而且聚散离合是相的色的,性的空的就依据其上。诗题该就是那天的日期,是浓霜遮蔽的秋天了。桓台的秋天最真切莫过少海公园和红莲湖和文体中心前的花园了。这是一个古意幽深的山水画般的小城,王渔洋故里,在枫丹白露的日子更显得清净恬然。
“兵临城下,很多城不攻自破,举城皆素。”“兵”是月光的比喻,“素”强化了月光的悲凉。这里情感复杂而不可分析。在漫天月光攻伐下,这座小城,举起投降的旗子,漫天月光失去对阵者,就恢复了本真的皎洁。旗子举起,就是认可,就是改变,就是印证。心里的翻腾和辗转转而波平如镜,从此开始的一证永证吧,这是一种解释,也是一种心理状态的复原。圆月在天上和心里叠印着,还有不远处的红莲湖上的,千江水里的千轮月,就是一滴泪里也有一轮满月。作者或诗歌主体怀抱一天澄澈,渐渐散开了心的角落,成为满的圆的一部分。“我踏在宣纸上留下的足印,像一行行诗,”书法与诗歌由一行行脚印连为一体,宣纸上的文字仿佛脚印一般,在霜天上走动,仿佛在吟哦一首诗歌。这里把诗书、霜纸月,交融一处,牵一点而万象皆动。“半眠”写出了秋虫已息而衰草微弱的呼吸,真是秋的状态,时序再进,就是冬眠了,就是只有梦在大地上行走而踪迹皆无的世界了。
“夜夜惊梦,身在异乡”,这里跳脱爱恨纠葛,情感扩大到乡思和乡愁。深秋是游子最为凄苦的时候,天地无涯而吾生有限;万念枯槁而寸心挣扎,唯有将心变作霜雪,才能坦然于所有角落。唯有将情铺开,托付给浩淼的事物,怀抱才能浩淼,继而无我,放下彼和此的分别,放下故乡和异乡的执着,这样一颗心才能证明“月光胜雪”真实不虚,才能为自己和读者做出含蓄的解说和解脱。秋天恍然春天了,转念,秋天是春天的现身说法,这样月下走出很远,经过月圆的妙境和真谛返回自己,这时的自己与湖上之清风,城头的遗响有何差别呢!我曾说过:星座是这样来的?观者(读者)通过星星的位置和距离以及它们光线的交织、勾勒,再创造而成,而且读者(观者)赋予这些星座以传奇故事。所以艺术作品没有读者的参与是不会完成的,读者身份很重要,作用很大。创作时要想:哪些留给读者呢?让读者动动脑动动心,让读者从作品里面发掘出新的东西,甚至覆盖超过文字所能表达的。
高雷兴趣广泛,人文积淀深厚,深谙艺术创作的天机和妙心的关系。他的作品圆融通达,读后令人赞叹,引人深思。
附原作
湖上泛舟
文/高雷
提议到湖中泛舟饮酒,不错。让我想起轼泛舟赤壁之下。
水流湍急,诵明月之诗,歌窈窕之章;
明月当空照临。芦苇摇曳丰姿,湖上有鱼跃出,
在明月下一闪即逝:“扑通”,一声远,一声近……
若你在君侧,轻挽臂膊,手指鱼跃处,大欢。
十月十五日月圆
文/高雷
兵临城下,很多城不攻自破,举城皆素。我要说的是
那些提前的落雪,不是雪花,而是降旗。十月十五日,月圆。
居住地没有雪,月光胜雪;一夜洗白了小城。
我踏在宣纸上留下的足印,像一行行诗,
每一步都踩着半眠的衰草,所以夜夜惊梦,身在异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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