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是我的收藏家

德喜

父亲是我的收藏家
淄博  德喜

那次我从青岛回家，到家时已是晌午。半夏高温，炙热如火，火辣辣的阳光明晃晃的，在靠近家的路口，斑驳的树荫下我看见一个熟悉而削瘦的身影。是父亲。汗水涔涔的他，不知在那里等了多久？“爸，这么热的天您怎么也来了！”不知为什么，见到父亲时，原来的千言万语浓缩成了一句对父亲的嗔怪。父亲满脸笑容：“快回家吧，我正好活动活动筋骨……”


回到家里，饭菜已经准备好，是我喜欢吃的大锅全羊和平常在家时爱吃的青菜。父亲反复叮嘱我多吃点，父亲说说笑笑，掩饰不住对我归来的兴奋。他告诉我亲戚朋友间一些婚丧嫁娶的事，零零碎碎却又亲亲切切，问我工作上，生活上的一些事情，却从不提及自己前段生病的事。看见父亲身体无碍，兴致颇高，我也没有再触及那个话题。


饭后，父亲劝我去歇一歇吧。我回到从前的小屋，有淡淡的花露水味，小屋里布置依旧，墙上的字画，摆放的照片，一如从前一样井然有序。被褥整整齐齐地放着，似乎还飘散着太阳的味道。我被一种幸福而温暖的感觉包围着——从天涯到海角，总归还是家里好。不经意间，我发现床头边多了一个自制的简易书架，外面罩着一块花布。


我下意识地拉开布帘，一个透明袋子里装着一摞泛黄的旧报纸，一下子跃入眼前。我好奇地打开一张张铺展开来，那是上中学时我发表在报纸上的“豆腐块儿”。细细咀嚼每一行文字，那些浓得化不开的青春，都在文字里跃动。一支钢笔，搁置在笔筒里，放在书架的下层。想起来了，这支笔，伴随我走过三年的初中生涯。后来，流行中性笔，这支钢笔就被替换下来，往后也就淡忘了，没想到父亲保存了下来。看到这支笔，我仿佛望见了鲜衣怒马的少年。一本剪报册立在笔筒旁，册角有些残破，拿起来翻看，厚厚的、沉沉的，有一种踏实的质感。几枚小时候收藏的邮票夹在里面，不小心滑落地上，弯下身去捡，突然发现床下面，有一盒脑白金礼盒。时间一晃就过去了那么多年，一直记得，这盒脑白金是我用工作后第一次发工资的钱买的，劝过父亲几次要吃了，每次都说吃了吃了，反正我又不在身边，他一直舍不得吃啊。如今，早过了保质期，父亲也舍不得扔掉。床下面一个纸箱里摆放着各种各样小时候玩过的玩具。一把父亲制作的火柴枪，虽已锈迹斑斑，黯淡了时光，却依然温暖着我。那些伴我成长的旧物件，被父亲精心地珍藏。每个父亲都是儿女的收藏家。望着这些熟悉的旧物，我百感交集，思绪万千。也让我在回忆中，一次又一次地感受着父爱的深沉与厚重。


母亲进屋取东西，看我正在翻弄这些物件。轻声嗔怪我：“喜啊，工作再忙也该抽个时间打个电话回来，免得你爸担心。你是老小，你知道你爸是最惦念你的，想你的时候就把你的那些旧物件颠来倒去……”


我沉默着，静静地听母亲说着，我不知道的是当我以种种借口不归时，这些旧物件就成了父亲的寄托和希望！我无法自己，鼻子酸酸的。


这么多年，我是一直在父亲的关爱和呵护下成长，直到几年前离家，父亲总是隔三差五打电话嘱咐我一些生活琐事。而我常常以种种借口推辞回家，只是，父亲从来不在意这些。他总是体谅儿子的忙碌，宽容儿子的不归，即使在生病住院的时候，也不告诉我。而他却在每一个普通的日子里珍爱着我，惦念着我，想念至极时，只是面对儿子曾经的旧物件聊以自慰……


望着那些旧物件，想起父亲在我不归时抚摸它们的情景，我内疚的泪水不由得夺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