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首发）母亲

李玉军

母亲
临淄   齐汉
她每天睡醒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给母亲打一个电话。
天冷的时候，电话里，她跟母亲说，穿上那件刚买的新棉袄，暖和。天热的时候，他跟母亲说，穿上那件洗干净的上衣。电话那头的母亲已经八十四岁，耳朵还灵，听到她的声音以后，总是回答，好的，你放心吧。

时间长了，母亲已经形成一个习惯，听到她的声音才会安心。如果六点还接不到女儿打来的电话，老太太会给女儿打过去，不通就反复的按手机的号码键。

距离娘家十多公里，她歇班的时候就骑电动车去看望母亲。买点吃的用的，把母亲的脏衣服打包带回家，用洗衣机洗干净晾干后再叠好送回来。

但老太太似乎不买她的账，总是穿着脏衣服上街，有些人就躲着老太太。她就在电话里反复说，穿上干净的衣服再上街，不要遭人嫌弃。但老太太似乎屡教不改。她就不厌其烦地打电话。

终于有一天，老母亲说了真话，如果我听话了，你就不给我打电话了，人老了，最怕的是孤独。

她开始每天晚上九点给母亲再打一个电话，问一问老太太一天的生活。老太太又逐渐习惯了晚九点的电话。如果她有事忘了打电话，老太太会给她打，打不通就反复按手机号码键。

正常的时候，一天早晚两个电话就正常过去了。

不正常的时候，就是她给母亲打电话总也打不通的时候。

那次母亲出门滑到摔坏了胳膊，母亲怕她担心，不接她的电话。急坏了的她，一大早请了假，匆匆往娘家赶。看到娘坐在椅子上的时候，才放心下来。

她到附近的诊所里给母亲买了膏药和吃的舒筋活血药，服侍老人贴上膏药，然后倒上一碗温水，冲下药片。她把母亲数落了一顿，母亲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声也不吭。

娘家弟弟们去南方打工去了，每年过年回来一趟。母亲成了留守老人。

她有心把母亲接到自己家里，但一想，自己也是一个上班的人，自己上班了也是把老人扔在家里。老人自己生活，至少白天还有一起晒太阳的邻居老人。但她总是为母亲担心。

春天，她看到年轻人在旷野中放风筝。风筝在天空中飞舞，年轻人不断改变着姿势，调整手中的线。

她在想，她和母亲，真像这放风筝。小时候，母亲是放风筝的人，她是风筝。母亲不断地调整手中的线，怕她跌落在地上，也怕她挣断线，飞得看不见踪影。母亲总是唠叨，怕她在外面吃亏，怕她远嫁。现在，她人到中年，似乎她又成了放风筝的人，而母亲成了风筝。她不断调整手中的线，怕母亲有什么闪失，怕母亲挣断线飞向另一个世界。

她想到自己远在千里之外的女儿，又想一想自己，忽然心中生发出一种为人子女的负疚感。但现实却不容许她停下工作，照顾母亲。

她长叹一口气，伸出指头，开始数算还有几年能够退休。也许只有退休以后，才能不像现在这样，她在电话这头，母亲在电话那头。


20220505

麦子

娓娓道来，缓缓叙事。读来令人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