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 枪——访“火线入党”的老革命张明如

孙良鑫

“在中国共产党建党一百周年的前夕，一个风和日丽的上午，我去寻访久经沙场的老革命；老英雄张明如老人。张大叔，我又来了！这次你再给我讲一段你经历的战斗故事好吗？”他的大女儿把我领到这位90多岁、又瘦又高的老革命面前。我们两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他拍着我的手，爽朗地笑着说：“你这位60多岁的老侄子，眼睛失明了，可还是原来那股子执拗劲儿！真叫人佩服！来来，你坐下歇歇！这次我给你讲讲我在‘鲁南战役’中，火线入党和荣立一等功的故事。怎么样？”“好，好！”我一边品着他的大女儿端过来的热茶水，一边认真的听。张老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之中，我的思绪也跟随老英雄的讲述飞到了那战火纷飞的年代。
那是1946年12月底，我们在鲁南穿插包围了国民党军杜聿明的26师和他的快速机械化装甲纵队。当时，我所在的解放军76师226团3营机炮连，担任攻打太子唐北门的任务。刚开始，敌人仗着武器先进、弹药和给养充足，又抱着友军会增援的幻想肆意顽抗。可是，他们期盼的援兵比他们更自私。为了保存自己的实力，国民党军对请求支援的友邻部队，不是敷衍了事，就是见死不救。我们利用敌人的矛盾和弱点，采取相应的对策。比方说，利用敌人大炮的射击死角，以尽量减少自己的伤亡。挖壕沟，对付敌人的坦克。我们用步枪、手榴弹、轻重机枪等轻武器猛冲猛打。我这个迫击炮手在战友们的配合下，不时变换着炮位，对敌人进行有力的打击。敌人就像掉进泥坑里的疯牛，面对解放军猎豹似的围攻毫无办法。
1947年元月1日夜，我们发起了三次猛烈的进攻，虽没拿下这场战斗，但我们的阵地已推进到村边。拂晓时，激烈的枪炮声渐渐平息。我们准备白天轮流休息，到晚上再打。这时，大部分战士都在后面吃饭，只有不到20个人守在阵地上。连长和指导员也正在大树下和部分战士商量下一步该咋个打法。突然，对面的墙后“呼啦啦”一下涌出了几百名国民党兵。看样子他们无意顽抗，只想夺路逃跑。当时，我的面前就有一挺挂好子弹链的重机枪。只要我用它一扫射，一大片国民党士兵就会倒下。但是，如果有残敌一回击，我身后的20来个同志就危险了。怎么办？来不及多想，我急中生智，把手枪向后扔给了指导员，伸手做了个双方都别开枪的手势。紧接着，我向对方大声喊：“国军的弟兄们！你们跑不了了！快过来跟我们干吧！跟我们干，你们家里就能分房子、分地。你们别给老蒋卖命了！”我一边喊，一边索性跳出了战壕，赤手空拳地向不知所措的敌人跑过去。没等他们反应过来，我已经攥住了一个瘦高个儿手中的枪，使劲夺了几下。他望望同伴，正犹豫不决，我抬腿朝他的裤裆狠踢了一脚。他“哎呀！”一声倒在别人的身上。随后，我把夺下的枪扔给身后的战友们。接着，又夺第二支、第三支……我一边夺枪，一边喊：“给我！给我！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放下枪投降吗？”我越夺越轻松，最后简直就是对方双手托枪递给了我。我身后的战友们也在大声喊：“缴枪不杀！”“放下武器！”就这样，我一连从敌人手里夺下了七支美式卡宾枪。
敌军中一名身穿军官服装的胖子带头把手枪放在了地上。接着，“哗啦啦”所有在场的国民党兵把几百支枪放成了一大片。然后列队乖乖地站在了一边。后来我才知道，这是位只想打鬼子、不想打内战的国民党军营长，随后缴枪的是他全营剩余的官兵。突然，我发现在围墙后还有些国民党兵在探头探脑，就又大声喊：“出来的弟兄全部投降了！你们也别想跑了，赶快出来投降吧！”我又连喊了几遍。起初，村里很安静，后来就是一片嘈杂声，紧接着混乱开始了。他们有的乖乖地缴枪投了降，有些则把枪一丢，毫无目的地到处乱跑。我们的战士们大喊着：“站住！别跑了！解放军优待俘虏！”我还记得村里村外、场院和田间地头，到处都是追赶的解放军战士和四下里乱跑的国民党兵。我们忙活了好久，混乱的局面才平静下来。
两天后，长达70里的战场安静了，他们的师长马励武也被活捉。
在我们打扫战场的时候，指导员兴奋地喊住了我，说：“小张，你夺枪的过程，我向首长们回报后，首长已经批准你火线入党了。”我一听，高兴地忘了给他行礼，就想快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战友们。连长耿殿昌喊：“立正！”我打了一愣，站住了。连长笑着说：“还没说完呢你就跑。首长还给你记了一等功呢！”
经过几天的修整之后，我们又奔向了解放战争的新战场。
说到这里，老人的孙女递过来一个小木盒，说：“这是俺家的传家宝。里面都是爷爷的军功章和国家发给他的纪念章。你摸摸吧！”我小心翼翼地摸了起来：“啊！这么多啊！”一枚枚军功章和纪念章，有缎带的、没缎带的，形状各异，大小不同。我问张大叔:“哪一枚是你夺枪的军功章啊？”老人遗憾地说：“丢了！在一次战斗中，我挂了彩，衣服被打烂了，勋章和父母捎来的家信，都找不到了！”我抬起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慨地说：“大叔，你那次立功的勋章是丢了，但是，你在精神上压倒一切敌人的革命英雄气概，是所有人都无不佩服的！你为新中国的建立立下的功劳，祖国不会忘记！现在，我来整理你们的奋战史，为的就是要让我们的后人永远都不要忘记我党和军队的光荣历史，永远都不要忘记人民英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