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般不舍【首发】

云止于水

诸般不舍
博山 云止于水


花乱开，草乱长，顺其自然，恰如不愿受拘束的身心。可是，那天早上，发了九张图片，看着花木葱茏，乱得可爱，绿得清新，不能在山间林野自由漫步呼吸之时，室里的花花草草就是温柔的陪伴，无声无息，以叶生花开来慰藉人的心灵，来感恩淋洒护佑之情。

“闲”，门里有草木，才可以清闲，花下对酌，倦目游走在叶间、枝稍、花苞、花瓣间，紧绷的神经瞬间舒展，每一种花都千姿百态，各有风情，花木扶疏，闲情逸致，人超越在饮食物质之上，是精神的放牧。“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东坡对生命精神状态是如此看重，潇潇竹影，风中，雨中，一竿竿挑起的是文人的风骨和气度，恰是于物没有贪念，方可开荒山野，也自得其趣，一路流离，一路诗词文章，词人所恋慕的是那些看似廉价却是弥足珍贵的自然风物，山间明月，江上清风，一蓑烟雨，如此，才可洒脱豁达，忘记自身之时，恰是拥有万物之际。悲欢离合，宦海浮尘，功利得失，都是身外之物，过眼云烟，唯有眼中之物，花之清美，叶之蓬勃，草木静默生长，恰是为人之道。

把图片发到圈里，只是记录。不久就看到清尘留评：花养得不错。要学会精细化修剪哦，第二图和第八图，可以进一步剪枝的。心里一顿，是啊，老师曾经笑言，你呀就是喜欢绿色，我知是笑我花草养得乱，像是米兰，可以适当修剪，让它树形更优雅。可是，看着蓊蓊郁郁的一大盆，枝叶四处伸展，月色下就婆娑一地暗影，何况，每一茎花枝间都可能开花，怎么舍得，左看看，右瞧瞧，哪一枝也像是故友。

于是回曰：不舍得修剪，就长得一片乱。一会儿，清尘又发来信息：养何种花草，先去学习它的生活习性，此其一。花草的生长，营养、喜阴与喜阳、喜干与喜湿，各不相同，此其二。换盆与否，何时换盆，可以根据花草的生长，以及盆的大小，随机进行，此其三。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修剪。修剪也是根据花草不同而修剪的时间和轻重不同。有很多常见的花草，大多数都是新枝开花。所以，像玫瑰、月季、栀子、枸杞、茉莉，等等，都需要重剪（zhòng），中空，去弱枝、病枝。而修剪，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舍得。今天院前在下雨，等雨停了，我拍几张院子里几十种花草，我的修剪样子，到朋友圈，你看看。修剪要以造型为基础，整型、修剪是艺术创造。一般，以疏密有致为好。

简直是给上了一堂草木修剪课，恍惚看到一处院落，院子里有老树，叽叽喳喳的鸟鸣最是怡人，树下绕了几圈花草。以前只是把花草枯叶摘取，就会用好多时间，以顺其自然为借口，也是我执吧。想起以前养死的花，栀子花、清香木和小叶紫檀，该是不懂这些的习性吧，面对一盆花木的枯萎到死亡，心痛至极。该好好研究一下如何让友朋般的草木生长得更好，才是正道。于是，去清尘朋友圈看了看，疏落有致的草木，显得更优雅，有逸趣。

于是，找了一把大剪子，站在桂花前，新生的叶片狭长柔美，微绿带黄，老叶叶梢有干枯，枝头有极小的幼芽，老得苍绿，有岁月的沧桑，小的执著，有生之初的喜悦。还是哪一枝也舍不得啊。最后，只选了枝头，剪去小小头顶，可以促使蘖生。米兰是多年至交，已觉有灵气，每每在长假里开放，室内氤氲着极淡的气息，幽幽的，若有若无，给人的却是神清气爽。这枝枝叶叶，似乎都是熟悉的，勉强把枝稍的头部剪去了一部分。细看许多枝叶间，已蕴出了肉眼刚刚能看出来的花蕾，就想：等这一茬花开过去，再去修剪吧。

想来对草木的诸般不舍也是牵绊，对久伴器物，对过往之人，总是难以舍去。简嫃在《四月裂帛》中写道：深情即是一桩悲剧，必得以死来句读。明明深晓，却无人可以放下，释然。且让花乱开，枝叶肆意生长。偶有担心，若一日魂兮归去，那些花花草草、那些堆叠如山的书籍，会有怎样的归属？

而生之无常，人之微渺，临别之际，又是多少深情眷恋，道别自己是我们此生跨过的最后一道门槛。诸般不舍，飞云流散！当下之美，哪一样不是绝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