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哨，吹响初春集结号

宋庆法

柳哨，吹响初春集结号

临淄  宋庆法

“啪……啪……啪……”，鼠年抽响的打春牛鞭子声，还在旷野里转着圈儿飘荡，一连几天阳光缓缓铺下来，晴好天气照的冰渣儿赶紧收缩身段，慢慢现出原形，节日也没有走出多远，回头依依不舍张望，人们依然听到了春的脚步声，从微风里品到了些许春的味道。

元迎探惜春四姐妹，经过一番梳妆打扮，要走出户外亮相的时候，踏着北风，急匆匆赶来的雪花儿，摇摇曳曳下凡，亲吻着俗间房舍和即将苏醒的黑土地。骤然而降的寒意，把四姐妹吓得缩回到闺阁暂避。

南窗外的飞花打着旋，时不时被风怂恿着贴在玻璃上，用无声语言与室内的我打招呼。被它们飞舞扑面的真情感动，情不自禁伸手打开一溜窗缝，想缩短那一层玻璃的距离，跟它们面对面打声招呼，以尽室主之谊。

这些在室外飘荡的雪花儿，看来已伺机多时，扭头瞥见有隙可乘，立马一个“鹞子翻身”动作，一片片绒花顺风势钻进来，落在栗色窗台上，更遇到室内热情的温度，瞬间化作一滴滴小水珠，小不点们在灯光的照射下，瞪着鼓鼓的眼睛，晃动着圆滚滚身子朝我嬉笑。

我想，这是它们从空中一路奔波，风寒露宿太冷了，急于找到一个温暖的怀抱，才不请自进的吧？

兴许是室内的温度有点高，没过多时，这些小水珠儿已经化作一滴滴水痕。找来抹布打算将它们擦掉，我的手不由自主停了下来，这是雪花儿曾经来到过的印记，让它们多陪伴我些时日吧，不忍心就此擦掉这些天赐之物。

其时，我后悔不该打开这窗缝。雪花本应该属于冰封的世界，大自然把它们造化成一种晶体，有人喊它叫未央花。在从月宫出来，飘落过程中众姊妹抱团攀联，“风吹雪片似花落，月照冰文如镜破”，“东邻何事，惊吹怨笛，雪片成堆”，是多么美的一幅画面。无意中我却干扰了它们生命的进程，过早地在室内花消珠陨了，不免生出一声叹息。

习俗流传下来的打春牛鞭子，必须是用柳条做成才算正宗。“五九六九顺河看柳”，柳条象征着春天的到来，还有这么句话，“打了春的雪狗都撵不上”。

这样想来，即使我不把那些雪花勾引入室，它们也经不住春风的舔舐，很快会融化掉的，只不过进到室内的雪花，在时间的前面早迈了一步，这才轻轻长舒一口气，心中暂时得到了自我宽慰。

春的脚步，不会被一场风雪阻滞。多情的春姑娘等待了一个冬天，早已耐不住“冬宫”孤寂，悄无声息拜访久违的乡亲们，告诉他们自己精心编织的梦。春天，是播种希望的季节，一年之计在于春，家家户户洒扫庭除，一切准备妥当，打开家门迎春风。

春来也。老爷爷恣得咧开嘴，站在一旁笑哈哈，老婆婆戴上花镜仔细打量，春还是那个俏模样，男人挺起胸膛，浑身积攒了使不完的劲，媳妇儿羞涩地往屋子里藏，小伙子扯下棉衣，跑向田野展开双臂拥抱，大姑娘紧追不舍唯恐心上人儿被抢，孩童们蹦跳着，在山坡上撵那翻飞的蝴蝶，一步一个踉跄……

每年春天，蓄势萌动的万物都经历一场梦幻般开局。“万木冻欲折， 孤根暖独回。前村深雪里， 昨夜一枝开。风递幽香出， 禽窥素艳来。明年如应律， 先发望春台。”

报春的梅花尚未卸妆退场，“雪中四友”之一的金腰带，在枝条上先声夺人，让叶子在后边等一等，说人间想看的是我这个花，你叶子做好扶持的角色就行了。枝条上排列有序的金黄小花朵，淡淡含羞红晕外染，散发出一股诱人清香。

“恻恻轻寒翦翦风，小梅飘雪杏花红。”杏花，桃花，梨花的蕾苞，伏身摇摇晃晃枝头，鼓着小嘴巴，在争春的时光里互不相让，纷纷挣脱苞衣竞相亮艳。

特别是那沿街一树一树的玉兰花，花色有洁白如玉的，白光耀眼，有淡紫红色的，喜庆庄重，杯状花冠外形像极了莲花，展向四方的花瓣，是托举的一杯杯馥郁芳香甘醇，献给从此经过的路人，一条条街道，掩映在玉兰花里，过往的行人像是那穿飞在花丛中的小蜜蜂。

“胜日寻芳泗水滨，无边光景一时新。等闲识得东风面，万紫千红总是春。”众多花仙子们淡妆浓抹，在后台等待依次出场。

春雨潇潇，唤醒酣睡一冬的麦苗，一畦畦像是经玉工雕琢的翡翠，农人们就是那能工巧匠。小河旁的石街上，行走的人们撑起折伞，雨滴下来，一颗颗滴落在游动的“花苞”上。“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千里迢迢回归的燕子，不住地喃喃呢呢燕语，唤起塘中静水微澜，波波涟漪向四周扩散，传达着春的讯息……

岸边的杨柳树听到春风呼唤，轻轻甩动鹅黄秀发，招引得玩童们拽下几根“发丝”，掰成几截，转拧外皮，抽出白嫩内芯骨，做成柳哨，含在嘴里，对着旷野一声声吹响初春集结号。

哪个冬天亦可逾越，每个春天都会来临。春天的原野醒来了，春阳里萌动的万物，正在孕育一场春华秋实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