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说

辽阔之海

不可说
高青 辽阔之海

这个春夏，有许许多多不可说，真可算是辜负好时节。

一

仓库墙角阴凉处，有一个废弃很久的缸，有雨落下来，就会存上小半缸水，敞着的缸里落多了尘土，天长日久，变成污泥。前几年，嫌弃它滋生蚊蝇，找了人，费力把缸倒置，夏日里简单的吊兰放上去，便会婆娑而下。近两年，每每看到这口倒置的缸，就会想，假如再翻过来，种上几只藕芽，会不会生出莲花莲子来熬粥喝，更或者收获几节白白胖胖的莲藕来做菜吃？也许会，也许不会吧。

听一曲《出水莲》，又想了这件事。很久以来，简单到看店、吃饭、睡觉，好像是隐居极简的日子。极简是一无所有，还是另一种拥有？尽量用后一种说辞安慰自己。生活越是素简，内心才有机会丰盈。

二

简单的日子，不乏乐趣。网购的秭归夏橙，没吃几个，第一口，酸，却又让人难忘。打开，一股子激灵灵的鲜香刺激着味蕾，第二口，酸甜清冽酣畅入腹，拍打着胸口，自会想起地处川鄂咽喉，长江西陵峡两岸的秭归县，“中华诗祖”“辞赋之祖”屈原的诞生地。屈原是“楚辞”的创立者和代表作者，《离骚》《九歌》《九章》《天问》之外，还开辟了“香草美人”浪漫主义文学的传统。

秭归而不归，唯留楚辞独风骚。《楚辞》与《诗经》合璧“风骚”在流年。一篇二千四百多字的《离骚》，赋、比、兴巧妙地糅合成一体，大量运用“香草美人”的比兴手法，抽象的品德、意识和复杂的现实关系生动形象地表现出来，在语言形式上，突破《诗经》以四字句为主的格局，句法参差错落，灵活多变，虚字协调音节，起伏回宕、一唱三叹，韵致悠远。

这个自投汨罗的诗人，到现在近二千三百年了，依旧还活着，这是一个不朽的形象。一代一代的我们就是他生命长存的见证人。每每吃一个秭归夏橙，就想起他一次。他投湖的那个初夏，该是个最美好的初夏呀，树上橙子该不是这样酸甜爽，而更多是酸涩。

三

春夏之季，邻家店傍晚在店外摆开了烧烤摊。看他们切肉，腌肉，穿肉串，莫名心动了。买了肉，自己学着做。这个还不够，看他们烤鱿鱼，想着冰箱里朋友送的大鱿鱼，也融开，一个鱿鱼竟是穿了二十多串，可真是肥。做着，看着，很少吃。只看着家人们大快朵颐，这个煮妇就满心欢喜。

肉串好吃，做工却需要仔细，新鲜的肉，过水清洗出血水去腥，切块。这个环节很重要，切好了肉串穿出来整齐顺溜，肥瘦相间，穿不好，肉串凹凸，粗细不均，不容易烤熟。下刀要快，尽量顺着肉的纹理切成半寸宽二寸长的条块，一个串上三块恰恰好。圆葱切大块也去腥，放生抽，耗油，甜面酱，孜然粉，蛋液，调拌均匀，腌制两三个小时候，就可起串了。

一斤上好的五花肉，能穿出二十多串来呢。吃着自己亲手制作的肉串，其中滋味自是不同。烤串真是个技术活，考得好，肉串外面酥黄流油，里边柔嫩鲜香，滋滋吱吱，热火腾腾，唇齿留香。

真正纯羊肉串，是不好做的。羊肉过水就不鲜，腌制过程中调味料也不能过多，最好是鲜羊肉切块就穿，在烤炉上烤到六七分熟时，刷料入味，吃来才过瘾吧。不喜羊肉的膻味，因此不上心也不曾做，在爱吃羊肉的来说，该更有好心得。

四

初夏时节，西甜瓜上市了。最爱是西瓜，却也多失望。几十块钱买过一个大西瓜，拿回家，口水都快流出来，上刀切开，大红的瓤口，多了口水，吃一块角，下了一跳，啃在嘴里如棉絮，不甜不酸不鲜，说不出啥味来，水煮熟了一般。这以后，每每想买西瓜，便有了后遗症，又怕破坏了想吃的美好愿望。中了这个西瓜的毒，西瓜自然买的少。侄女偶来一次，带来一个样子不很姣好的大头瓜，打开后，粉鲜的瓤肉，吃一口，又爽又甜，吃后念念不忘。

买甜瓜吧。有羊角酥，白沙蜜，绿宝石，贵妃翠，名字都让人醉，自然有好吃的，也有不好吃的，味蕾都被惯坏了，许多好吃的甜瓜里总也没有小时候的一窝猴来的兴奋。一窝猴也是甜瓜名，一颗瓜秧上一次就结三四个，就像兄弟姊妹好几个。

所有的咀嚼中，恰是忆念三七分。物种在进化，时间抚摸过后，有契机才有奇迹。美食万万千，恰好才入心。

五

味蕾和时间赛跑，为争一口鲜，也需要九牛二虎的考验。日渐红紫的桑葚无比娇弱，必须上手，一边摘一边吃，才入一口鲜。

好到极点的桑葚见风就落。尖着手指，轻轻托一下，便会落在掌心。在树下能够得到的桑葚，才有这待遇。上到大树上摘桑葚便没有这么诗意了。这个初夏，爬过三次桑葚树，都是同一棵。还真爬出经验来。春天踏青时，在一个废弃的牧场里，发现了一株很小的桑葚树，点点碧绿的小葚子密密麻麻，同去的小伙伴说，记下了，桑葚熟了，一定来摘。

这个值得期待的约定，说来就来了。小树上桑葚红了就去摘，走到幽径处，惊喜发现还有一株一抱粗的大树靠在一座房顶都塌陷了的房子上满满的紫桑葚。扛着人型梯，爬上屋顶再上树，衣衫蹭脏了，头发挂乱了，脸也晒黑了，一次竟能摘二三斤。小伙伴说，不要告诉外人，隔两三天，就能摘一次。吃饱了带回家，没法保鲜也存不好，暴晒干了泡水喝。活了几十年，第一次晒葚子，很美吧。桑椹中含有芦丁、花青素、白黎芦醇等，能防癌、抗衰老、抗溃疡、抗病毒。

摘呀摘，忍不住放进嘴里的桑葚子，最恰好多了一份甘鲜，每一口都是流失的春天的味道，酸甜最适度，这才是大自然里的最美味。吃一个吸血鬼的小样子，和小伙伴们对着笑。这样即时的美味，谁也扛不住。

六

生活的诗意，应是绽放于日常吧。一杯蒲公英茶，泠泠注入小盏里，畅快极了。守着几粒樱桃，浅酌流年，微醺如上古曲水流觞的文人雅客，不消说，看嫩芽翻卷如风，日子便有了灵气。初见一粒李，一颗杏，分明是旧相识，却又剔透空灵，质朴，素净，不繁杂，一眼看见，便再也挪不开眼。

听一壶水，从冰凉到沸腾，是从蝦眼，到蟹眼，到鱼眼，再到鼓浪，孕育出一股山林自然的生命力。静候出美好，细品有诗意。岁月不可说，不急不缓，一切刚刚好。

赵正祥

夏日里可以赏荷，可以尝美味，可以听动听的音乐，欣赏了海老师的美文全有了。点赞！祝夏安！

宋庆法

生活中的琐碎，海版拾串起来，就是一片片精美小文。都说嬉笑怒骂皆文章，为文到这般程度，让人羡慕煞文字功底。真好。

深山樵夫

春夏之交，时光甚好。你设想仓库里的缸，如果养上荷花、长出莲蓬、收获几节莲藕，哎，想法不错，心动不如行动，若是真实现了，岂不妙哉？生活越是如素简，内心才有机会丰盈。然后你说网购的秭归夏橙，联想到了屈原及《离骚》，诗中大量运用了“香草美人”的比兴手法，但是在屈原投江的那一刻，你说橙子肯定酸涩，似乎也没有“香草美人”的陪伴，如果橙子是甜的哪？结果会是什么？

夏天来了，邻居家烧烤生意越来越火爆了。你于是心动了，自己动手做烧烤，烤出了学习心得，更让全家人唇齿留香。过夏天是少不了西瓜、甜瓜的。但是今年的西瓜不太甜，甜瓜却是相反的。不论羊角蜜、博洋八号等，都很甜。另外，对于桑葚，我赞成你的观点，街上买来的，不如去山野亲手摘来的，摘来的桑葚好吃、新鲜并且吃了不闹肚子。

至于饮茶，蒲公英茶有降血压降血糖的传说，时下十分受追捧。沏上一壶，小盏细品,畅快至极。你说守着几粒樱桃，喝着茶，浅酌流年，微醺如上古曲水流觞的文人雅趣，观嫩芽翻卷如风，生活到处有灵气，生活充盈，这般美好！至于杏，当是时令成熟之际，但是熟的不多。你文中写得烧壶听声。感觉妙极了，你说整个过程是从蝦眼、到蟹眼、到鱼眼，再到鼓浪，孕育出一股山林自然的生命力。这段话，写得精彩。估计你经常烧水吧，哎，烧水也会有这般精妙的心得。建议大家多烧上几壶水，也多一些奇思妙想吧。

从不可说，到你写出来，方才让我们读到如此美妙的生活心得和感受，证明岁月有序，文字长流，我们可以用不急不躁的心态品味其中的诗意和禅意，这一切，对我们来说，刚刚好。

玉静心明

细碎的日子如滔滔海水，素简的生活是闪光的珍珠，海版是一路行，一路捡拾珍珠的人！
很久不见，问好！

高山流云

不可说，还是说。作者的笔下有婆娑的生活经历。更有对美好生活的憧憬。问候郭明晓老乡。

辽阔之海

深山樵夫 发表于 2019-5-27 15:27
春夏之交，时光甚好。你设想仓库里的缸，如果养上荷花、长出莲蓬、收获几节莲藕，哎，想法不错，心动不如行 ...

问好樵夫老师，这解析太通透了，有心了，上茶，祝福夏安

辽阔之海

赵正祥 发表于 2019-5-27 13:59
夏日里可以赏荷，可以尝美味，可以听动听的音乐，欣赏了海老师的美文全有了。点赞！祝夏安！

问好赵老师，谬赞了，祝福夏安。

辽阔之海

宋庆法 发表于 2019-5-27 15:24
生活中的琐碎，海版拾串起来，就是一片片精美小文。都说嬉笑怒骂皆文章，为文到这般程度，让人羡慕煞文字功 ...

问好宋老师，胡乱涂鸦日子，见笑了，祝福夏安

辽阔之海

玉静心明 发表于 2019-5-27 20:05
细碎的日子如滔滔海水，素简的生活是闪光的珍珠，海版是一路行，一路捡拾珍珠的人！
很久不见，问好！

问好玉静，忙，不怎么得空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