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匆匆(10)

那慕汗

十年匆匆(10)

桓台 张连勋

十、林地下的坟茔

兄弟三人，出村口一路向南，到埠头东坡父母的坟，必定要穿过一片杨树林。冬天的树林，密密麻麻的枝条，树下是一层厚厚黄枯的叶子，北风吹来，听见“呼呼”的风响。

龙哥记得，这里本是一片坟茔，文革期间，破四旧，平坟墓平掉了，种上了一片杨树，如今杨树已长大成林了。

“森森松柏，座座荒冢”，这是龙哥的记忆。“古今将相在何方，一片荒冢淹没了”，龙哥每当读到《红楼梦》里的这段话，都会想起村前这片坟茔。传说，这片坟茔，在建村初期就存在了。几百亩的占地，上千座堆土， 一个连一个，高高低低，大大小的墓碑，阴刻着“不知名”的墓主人。堆土下面埋着几百年来，这个村的先人，埋着村庄的历史和过往。

坟茔里参天的松柏，苍劲里隐含着古老的故事。古松柏上有众多的鸟窝，站在老枝上的乌鸦，“哇—哇—”的叫声，才能打破这片坟茔肃静。龙哥和一群不谙世事的孩童，有时也玩耍追寻在其间。摘酸溜溜、酸枣子吃，一身棘针酸枣子棵，不小心就扎着手，但小小的枣子却酸酸甜甜，是难得的美味。偶尔也拔几株开着黄花的蒲公英，将嫩叶放在嘴里嚼，苦得直伸舌头。

坟茔里最靠近村旁有一座大冢，人们都叫它“老先生”坟。平常的日子，“老先生”坟时常有人来祭祀，一到清明或七月十五中元节，便烟雾袅袅，香火不断。传说很久以前，“老先生”是远近闻名的医生，医术精湛，一生为四邻八乡的人治病，从不收钱，深受乡民敬重。“老先生”无子女，死后葬在坟茔。有谁家孙男弟女，有个小病小灾，只要到“老先生”坟前祭祀，虔诚祈祷，病就会痊愈。每当清明和中元节，祭祀的香火就格外兴盛，这其中很多就是冲着“老先生”来的。

晚上，龙哥是从来不敢到坟茔的。在漆黑的夜晚，站在村头，有时会看到忽隐忽现的“鬼火”，特别害怕。直到后来上了中学，才明白了“鬼火”的真相。“鬼火”实际上是磷火,人体的骨骼里含有较多的磷化钙，人死了，尸体埋在地下腐烂，发生着各种化学反应，磷转化为磷化氢.磷化氢与空气接触便会燃烧起来，发出蓝色的光。

文革的年代，一场轰轰烈烈 “破四旧”运动，到处平坟掘墓。当时的公社社员们，向埋在地下的老社员们要土地，要财富，号称“老社员投资”。“老社员”将墓穴的砖头贡献出来，盖了生产队的厰棚和仓房，将棺材板贡献出来，做成了厰棚和仓房的门窗，将墓碑贡献给了黄河大堤。陪葬的器皿，被懂行的古董商当“废品”收购。“老社员”只剩下一俱俱赤裸的白骨，静静地躺在深埋的黄土里。“让出方寸地，留给子孙耕”，一抔黄土中老社员们，最后也算得真正的无产阶级了。

如今，这一片杨树林下面，就埋葬着千百个墓穴。村里的年轻人已不记得，树林地下的这片坟茔，不记得深埋在黄土里的先人们了。(未完待续)

云止于水

写的真好，期待精彩！期待有一天小说出版，新年快乐！

那慕汗

谢谢李老师留评鼓励！祝老师新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