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身精神（中篇小说连载八）

张修东

作者： 张修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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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人说，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满意的成分只占一二。在路子宽客厅里的迎面墙上，就悬挂着市里知名书法家赵迩黎题写的书法作品：常想一二。人生就是索机的命，只要皮囊在运行，人就得考虑吃喝算计生活，照顾这个皮囊，还得处理人情世事。一旦照顾不好，这个皮囊就会罢工，不听使唤，闹症候。
    一个周末，路子宽李子丹陪着女儿去姥姥家。刚坐定一会，不知是谁透露了风声。大姨子周子清推门而入，愁眉苦脸的。一问才知道，婚姻发生了变故。
    孩子的姨父原来在矿上时，是机电维修科一名班长。适应桃山矿开拓外省煤矿、扩能增量的需要，被抽出来找新矿。贵州的几个小矿虽然产量不高，但是储量还是有的。几经周折，桃山矿买下了这块资源。机电维修业务较棒的她姨父，在组建矿机电区的同时，与人合伙成立了食饮部，一天二十四小时营业，为建井的矿工预备伙食提供服务。为保证食饮部正常营业，她姨父从矿井附近招收了几个女孩子，和井下的员工一样三班倒。俗语道，话不投机半句多，酒逢知己千杯少。一个叫小丽的女孩子，勤勤恳恳，不计劳酬，引起了她姨父的注意。互为倾慕，互有算盘，终于在一个月黑风高夜，她姨父和那小丽滚到了一起。
    “这几年，他回来的次数少了，我说去看他，他又不让去，我就经常做梦，寻思着肯定有事了。”周子清似乎事后诸葛般嘟囔着。
    “他说他犯了错，他自己净身出户，不要家里一件东西，包括原来家里的一辆轿车，一套房子。”周子清接着说，好似一只漂泊好久的船，眼看要靠岸，快要见到熟悉人的影子了，却发现是一场噩梦。
    周子清难以自持，呜咽着，跑到了经常和孩子居住的北屋里。李子丹随即跟了过来。周子清满脸泪水，转过脸对妹妹说：
    “女人，也得有工作和收入的支撑，不能光停靠在岸边，打理家务事。现在想想，当时为了家庭，工作丢了，事业没了，收入空了，满以为这才是我想要的幸福，实际上，这是自偿恶果的开始。”
    “当然，那个没良心的，收入确实不低，打在我卡上的钱够我花的，别的姐妹也都羡慕的不得了，可返回头来看看，没有了爱，没有了家，要那么多钱又有什么用，又有何意义呢？！总不能开着轿车到处找爱情吧，总不能守着空房靠回忆过日子吧。”
    “这种事，我们也只是听听，关键还是你们达成的协议。就是拿个办法把这头犟牛倔驴扭押回来，他的心思也不会在家。有时是眼不见心不烦，看不见心不乱，是吧。”路子宽劝解道。
    按说，都是劝结不劝离。可路子宽深知，既然事已至此，估计扭转乾坤的可能性不大，力挽狂澜的余地几乎等于零。他即使铁了心，或者是人家女方贴上他了，谁也没法子。
    “在这种状态下，能争取点尽量多争取点，也为孩子今后生活打点基础，让自己少做点难。像他这样，净身出户，算是便宜了他……”路子宽自知也不能出太多的点子。一会儿，就以孩子回家做作业，和岳父岳母招呼一声，驾车回了城里。
    回到家，路子宽就一支接一支地吸烟。
    他想到了自己，想到了自己的家，想到了同事们经常说及的话题，想到了女儿告状的内容……他，慢条斯理地抽，漫无边际地思索，吧嗒吧嗒一支，喷云吐雾一支，妻子知道路子宽心情不好，趁着去厨房的空，打开了抽油烟机。烟圈顿时被抽得七零八落，魂魄全无，一个劲地往厨房挤，不顾主人心情，欢快的跑到室外享受新鲜空气去了。到了吃饭时间，路子宽将半支烟卷狠命地掐灭，朝烟灰缸里猛地一拧，仍若有所思。
    别人出事，从旁观者的角度，都觉得不应该出。细细品味起来，一件事情的发生，都是有预兆的。咱可不能走了不该走的老路。路子宽越想越后怕，干脆去洗手间洗了一把脸，用凉水激了一下。
    这几年，烟，抽烟，成了路子宽用来思考问题的载体。工作烦躁，家务缠身，偶遇逆境，服务挨训，事业打点碰到难事……都需要通过细细的烟卷来逐步理清思路，消化烦恼，有时也是助酒兴吸之。
    越是吸烟的频率高，身上越是沾满了刺鼻难闻的烟味。才开始，自己还对烟味不敏感，就像吃了酒的人闻不出别人身上的酒味，可每次净身后，再试着穿上刚才脱下的衣服，路子宽怎么也调节不起情绪来，越发嫌弃起这烟味来了。李子丹有时确实觉得受不了了，也劝他：少抽一支吧，也是对别人的尊重，对别人身体的尊重。路子宽听到，立马掐灭那支烟。可不一会，室内又开始烟雾缭绕了。这习惯，随着年龄的增长，越来越不好改，李子丹从父亲的经历里，似乎已经悟到了劝解禁烟失败的缘由。
    从李子丹口中得知大姨子离婚的手续办得差不多了，路子宽李子丹俩人也都警惕起来。这段时间，路子宽隐隐约约听到了一些不愿听到的风声，他开始怀疑。路子宽心想，夫妻之间，信任是基础，大度是关键，宽容是奠基，离开了信任，整天互相猜疑这琢磨那，感情基础会越来越淡；失却了最起码的大度，把夫妻一方当成心目中不可能的那种人，自然是锱铢计较，小事不断；缺失了宽容，每个鸡毛蒜皮的事，都记挂心上，放不下，甩不走，只能是自己的心理包袱越背越沉重，到那时，离开，成为必然，志同道合，成了偶然。信任归信任，大度归大度，宽容归宽容，路子宽还是产生了一丝丝的不放心不安心。